第862章 心傷如斯

　　“隨妳（Whatever）。”當尼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的不屑和不羈透過畫面清晰地傳遞出來，他的玩世不恭在那瘦弱的身軀上綻放著。
　　看著尼爾躺在破舊旅館的床鋪上，男人像吃棒棒糖壹樣為他做口活兒，鏡頭之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果露的畫面，只能看到男人那雙粗短的手指在他瘦如骨柴的胸膛上撫摸著。
　　顛倒的鏡頭上，尼爾那雙迷離而脆弱的眼神，帶著稚嫩、迷惑、茫然、不安、無措、絕望、探詢、執著……剎那之間，那抹眼神的空洞宛若壹個重錘，敲打在所有觀眾的心頭上。尼爾將大叔粗短的手指放進了自己的唇間，輕輕咬著。恍惚間，尼爾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糖果和遊戲所帶給他的快樂，棒球教練所帶給他的專註和“愛”。他的眼神猛然睜大，喘著粗氣，渾身的顫抖，通紅的皮膚，壓抑的聲息，欲望通過那緊繃的肌肉和糾結的臉頰清晰傳來出來。
　　可是看著這個畫面，沒有人聯想到欲望，看著尼爾那無法填補的空洞眼神，只感覺到童年對於尼爾無法估計的影響。尼爾將男人手指塞入自己嘴唇，不正是小時候教練對尼爾做的動作。
　　長大後的溫蒂，因為尼爾的呼喚，在深夜裏來到了公園裏。尼爾帶著溫蒂到公園裏殘破不堪、惡心骯臟的廁所裏，自豪地展示他出賣肉體的信息，如果有顧客，他們就會在廁所裏尋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聯系上尼爾。尼爾在將自己的男妓生涯毫無遮掩地展示給溫蒂看，她是他唯壹的心靈寄托。
　　這對於溫蒂來說，是壹個巨大的沖擊，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好友成為了男妓。但是尼爾卻毫不在意地向溫蒂展示了自己的私處，並且用不屑的眼神說到，“那傻逼像舔棒棒糖壹樣，啃我的雞巴。直到撒尿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傷了我。”
　　溫蒂臉上的震驚還來不及掩去，就立刻擔憂地勸好友，“妳最好小心點。”但是溫蒂的苦口婆心卻無法讓尼爾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溫蒂眼中的心疼和擔心，在夜幕之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站在廣場的大屏幕前，兩個人就像青梅竹馬壹般並肩而立，聽著廣播裏傳來嘈雜的聲音，認為那是來自上帝的聲音。擡起頭，天空飄揚下了洋洋灑灑的雪花，鏡頭逐漸拉高，兩個孩子逐漸縮小，在無盡的黑色中壹點壹點被吞噬。這壹瞬間，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下來。
　　美好的畫面所呈現出來的沈重感，卻沈甸甸地壓在觀眾心間，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沈默。
　　1991年的秋天，故事來到了布萊恩的線索。
　　長大後的布萊恩有著壹頭金色的頭發，那副超大框的金絲眼鏡依舊是他的標誌，無辜、純凈、天真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嘆，他就好像是壹個誤入凡塵的天使。布萊恩依舊認為，那年夏天消失的五個小時是因為外星人造成的，他可能被外星人擄走了，他必須弄明白外星人抓走他的那五個小時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沈迷於UFO世界中的布萊恩，夢境之中不斷在外星人的世界裏來回穿梭。於是他認識了和他有壹樣想法的瘸腿女孩兒阿瓦蓮。
　　電影就在兩條主線之間交錯前行。
　　布萊恩開始在自己的日記本上記錄每壹次的夢境，每壹個細節，盡自己所能地記錄下來。布萊恩找到了阿瓦蓮，推心置腹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這個女孩兒，因為他希望能夠從“擁有相同經歷”的陌生人身上找到外星人的真正秘密。布萊恩通過夢境的線索，搜尋到了關於尼爾的記憶，他意識到，尼爾就是他小時候在棒球隊的夥伴，而那消失的五個小時與尼爾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於是他找到了尼爾的家，可惜尼爾已經去紐約了，他還是錯過了。後來，布萊恩和尼爾的朋友艾瑞克成為了朋友，希望能夠保持聯絡，維系著自己在尼爾身上挖掘出事情真相的希望。
　　但是阿瓦蓮的舉動卻有些異常，她展示了自己大腿內側的傷疤給布萊恩看，她還讓布萊恩把手伸入死去的母牛身體裏，讓他感受母牛的生殖器官都已經消失了……這些都是再明顯不過的性暗示。後來，阿瓦蓮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她只是壹個渴望擁有性生活的可悲女人，她不顧壹切地接近布萊恩，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去強吻布萊恩，饑渴地去解開布萊恩的褲子拉鏈。
　　布萊恩心中的恐懼立刻將他淹沒，他對於“性”似乎有著天生的排斥，不像所有青少年壹般對這方面有著無窮無盡的好奇心，所以他慌張地推開了阿瓦蓮，像壹只受驚的小兔子站在墻角，手足無措。
　　布萊恩唯壹的希望就是尼爾能夠快點回來，告訴他的真相，因為他的生活已經變得壹團糟，那失去的五個小時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夢魘。離婚多年的父親回來給剛滿十九歲的布萊恩送生日禮物，但是布萊恩卻喊出了心中所有的憤懣，“我留著鼻血在地下室醒來的時候，那晚妳在哪裏？我總是流鼻血，我總是昏倒，我還總他媽的尿床，但妳從來不問為什麽會這樣！”父親的不聞不問讓布萊恩對生活失去了希望，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如果不弄清那五個小時究竟發生了什麽，他永遠沒有辦法繼續走下去。
　　而尼爾呢？
　　尼爾固執地認為棒球教練是最愛他的，他試圖重溫那種甜蜜和父愛般的溫暖，他成了家鄉小鎮的同性戀男妓，幾乎和鎮上所有變態的男人有過性交易，他被他周圍的夥伴看做神，他不管怎樣的逆境都不會讓精神萎靡，他就像黑洞壹樣空虛而充滿誘惑，讓人不能自拔又不免墮落。他的紅顏知己溫蒂壹直希望尼爾不要再做這麽危險而墮落的工作了，可惜尼爾顯然越走越遠，他厭惡這個小鎮，厭惡那些和他發生關系的老男人，但他又同時不可自抑地深陷泥潭，好像神秘肌膚充滿了無窮無盡的誘惑。
　　看著尼爾另外壹個朋友艾瑞克在尼爾的魅力中越陷越深，溫蒂看著尼爾走向“小鎮最後壹個他沒有品嘗過老男人”瀟灑不羈的身影，勸著艾瑞克說到，“在平常人長著心臟的位置，尼爾的是壹個無底的黑洞。如果妳不註意就會陷進去，永遠迷失自己。”
　　這句話就是對尼爾最真實的寫照，溫蒂眼中的惋惜和心疼也是所有觀眾心中的想法。
　　溫蒂離開了小鎮到紐約去追逐夢想——成為壹家餐廳裏端盤子的侍應生，留在小鎮上的尼爾則成為了棒球的解說員，艾瑞克意外地發現了尼爾小時候的經歷，他這時才逐漸理解溫蒂在離開之前的說話內容。
　　厭惡了被老男人糾纏的尼爾決定到紐約去，在離開之前，他來到了教練的門口，看著那件被藍光籠罩的屋子，尼爾說了壹句意味深長的話，“妳管我叫妳他媽的……天使。”尼爾對於教練的錯雜情感在此刻顯露無疑。原本尼爾以為自己和教練之間的情感就是愛，這也導致了長大之後，他依舊無法擺脫這種模式：他接客的對象全部都是教練壹般年齡的男子；但是，尼爾的心就好像壹個無底洞壹般，怎麽也無法填滿。小時候的幸福感和滿足感再也找不到了，“我是獨壹無二的”那種情感再也無法找到了，感情觀念的扭曲，讓尼爾變得茫然而墮落，他的脆弱和不甘讓他像壹朵煙花壹般，肆意地綻放自己的風采，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消散在空氣中。
　　來到紐約之後的尼爾，依舊在過著以前的生活，他故作鎮定地掩飾自己心中的惶恐，只是，此時此刻他才第壹次知道要使用安全套，這個警示讓所有觀眾都震驚了。因為，這意味著他之前在小鎮的所有的性行為都沒有安全措施，可怕的紐約就好像壹只洪水猛獸，隨時要吞噬尼爾那瘦弱的身軀，即使溫蒂壹而再再而三地勸說，也沒有能夠阻止尼爾。
　　尼爾開始接觸到了各種可怕的客人。患上艾滋病的男人滿身流瘡，尼爾的雙手在那可怕的背部上揉搓，惡心的感覺和墻壁上那副“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形成了強烈的沖擊，制造出讓人不寒而栗的恐懼感，瞬間將所有人吞噬。
　　尼爾終於感覺到害怕了，他在紐約的夜幕之下狂奔，他告訴溫蒂，“那個夏天發生的事對我來說很重要，在那之前或者之後，再也沒有人給我那種感覺。”他那雙含著盈盈水光的眼睛堅定地說，“但是他真的很愛我。”那年的夏天，在尼爾的生命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種震撼和挫折，就好像壹場無邊無際的風暴，在整個電影院裏席卷開來，沒有人能夠逃脫。
　　尼爾在溫蒂的幫助下找到了壹份正經工作，但是心中的黑洞卻永遠無法填滿，在下班的路上，他還是上了壹個男人的車。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卻是壹個變態，他壹下擊倒了試圖逃跑的尼爾，壹邊用力全身力氣強暴著尼爾，壹邊用重物不斷擊打著尼爾的腦袋。鮮紅的血液順著浴室蓬頭的水往下水道流去，毫無反抗之力的尼爾就像無根的浮萍壹般，浸在壹團鮮艷的紅色之中，脆弱的身體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支離破碎壹般。
　　當尼爾醒來的時候，那滿頭血漬地躺在冰冷的大街上，那雙茫然而空洞的眼神透過被血液凝結的睫毛傳了出來，他只是沙啞地說了壹句，“媽？”
　　剎那之間，所有人都覺得影院裏的空氣全部被抽空，那種被海水淹沒的窒息感死死地包圍自己，那種沈重而絕望的感覺，心傷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