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築基敗分神（下）

　　黑炎如同甲胄壹般覆蓋在王天師的體表。這種原本應該是無序的力量被他強行束縛。甲胄每時每刻都在崩潰，如同壹套已經傳來幾十年沒有修整過的舊盔甲，稍壹走動，就迸發出許多黑色火星。他咆哮著，喝問艾長元：“看妳怎麽躲！”
　　整個海島都被他的法度包裹了起來。圍繞這島嶼的天地靈氣在崩潰，其中，有壹部分被轉變成了無意義的能量，有壹部分則被同化，變成了莫名的神力。靈性在毀滅，天地的有序度在高速降低。
　　這裏並沒鬼蜮之感，在這裏聽不到冥冥鬼哭、看不到渺渺鬼影。也沒人能在這裏感受到壹絲邪異之氣、混亂之相。因為，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都無法再這裏生存。
　　這裏是絕對的安詳，絕對的安靜。
　　無序到了極致，就不再是血腥，不再是混亂，而是寂靜。任何有意義的運動都沒法組織起來，任何有意義的能量都被轉化，什麽都不會發生，什麽都不會成立。
　　蒼天劫變，末運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
　　凈世真炎，神主履凡，無邊樂土，洪元家鄉。
　　寂滅焚天掌到了最高層次，發揮出的效果或許比這更甚，能讓時空都失去意義。但是，這個神降期巫祝，卻真的在這壹片小小的島上，展現出了這樣了不得的意境！
　　艾長元看著頭頂上漸漸往下落的黑色煙氣，再次編織起洞天尺。那是直指意識的攻擊。他不善於這方面，只能以洞天尺錯開自己與那神力的參照系。他的確通過了“牛頓的蘋果”裏面蘊含的武道真意之考驗。但是，考驗與攻擊始終是兩回事，世界上沒有以弄死考生為目的的考試。
　　就在第二道洞天相形尺將要成型的瞬間，艾長元腳下的地面突然泛起金光。無邊心力自地面而起，氣勢磅礴，直如煌煌大道，逆著天地，抵向那無窮神力。這股力量剛剛出現，就在洪元真意摧垮。但是，這股金光的量十分可怖，前仆後繼的與宏源神奇對抗，完全就是以量取勝。那股金光雖然煌堂大氣，仿佛浩然正氣、降魔金光，卻比洪元神力還要邪還要惡。壹股癡氣抵住倒傾的凈世神力，支撐起壹片天空。
　　然後，仿佛從遠方傳來的笛音繚繞，壹個黃色的身影穿透地面，緩緩升起。他的下半身此刻變成了壹團煙霧，整個人擺成壹副搔首弄姿的儀態——地球人大概知道，這是迪士尼經典動畫《阿拉丁》裏燈神的標誌性姿勢，很賤。
　　黃衣之王大笑：“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杯莫停、手莫停，繼續打呀！打呀！”
　　黃衣之王是心魔的具現，咒靈壹般的生物，但廣義上來說，他就是壹尊神。身為洪元巫祝的王天師對這個最是敏感。他壹皺眉，卻為對方神軀之內那可怕的意念暗暗震驚。
　　神明為何要定理教義？就是為了純凈念頭，讓教眾向著自己靠攏，而不是自己被眾生心念同化。但是，眼前這位的氣息卻異常古怪。說它念頭純粹，可神光流轉之間明顯透露出無邊欲念、重重心魔。但若是說它失之駁雜，它又顯然將那些心魔雜念鍛作壹體，無比澄澈。
　　“這就是聶天人說過的那個昂宿怪物嗎？果然然不好對付，大概真的有近乎分神的戰力。”那個分神期修士心中生出幾分戒懼，暫時停下觀察對方。黃衣之王則繞著艾長元飛了兩圈，笑道：“啊哈哈哈哈，妳沒死呀！”
　　“比我想象中要快啊，妳的動作。”
　　“啊哈哈哈，在觀察到他們解封的動作之後，我大概就猜到妳會在這個時候動手了。”王崎操控者黃衣之王與艾長元交流：“總之想辦法多正壹段時間。要不了多久我就有幹掉他的把握啦啦啦啦……”
　　在觀察到那些古法修解封遺跡的方式之後，王崎就意識到他沒辦法用常規手段解鎖遺跡。始新妖族的思路和現在的人族實在差得太多。這個遺跡解鎖的唯壹條件居然是人數。不過結合這座遺跡的現狀，倒是可以理解。不管怎樣的嚴密防護，偷偷進來的路總是能被找到。甚至會有壹些弱小的生物被看守者忽視，意外潛入。但是，偷偷進來幾百人就很誇張也很不現實了。王崎迅速放棄了解救出那些以及的想法，帶上其余能帶上的古法修，悄悄從龍五向龍六島前進。
　　艾長元苦笑：“恐怕辦不到。”
　　洞天相形尺確實是絕對防禦，但是與其他的防禦性能力不同，它沒法用來拖延時間。時間流速變化使得這種戰鬥往往在短時間內就分出了勝負。
　　“我來幫妳就是了。”黃衣之王仿佛舞蹈壹般圍著艾長元轉了兩圈，然後化作壹件帶著帽兜的外套罩在艾長元身上。
　　那個分神期修士吃了壹驚，手中給儀仗連點。虛空中垂下幾道鎖鏈，每道鎖鏈的末端都懸掛著剜肉鐮刀、燒火貼錢等種種刑具。每壹道鎖鏈上都纏繞著無邊怨念，如同在沈冤之獄中染透了血。這些都是采擷眾生心念而凝成的紅塵怨氣，等閑法術遇之，反而會被其中欲念所汙，反而鎖鏈所趁。武道真意若是放出，也會被它相形撞開撞破。它幾乎無法防禦，會直接鉆入目標的穴竅，鎖住目標，將之殺死。
　　這些鎖鏈的源頭，正是籠罩住整片島嶼的洪元神軀。這位神靈，居然將香火信力之中有害的渣滓分離出來，凝成對敵的神通。
　　但是，此物雖邪戾，卻有東西比他更邪更戾。道心純陽鏡帶著壹股即使千夫所指也死不悔改的癡性，視那紅塵如無物，甚至紅塵之中假清高，故意悖逆紅塵悖逆主流，強行截住了那幾道鎖鏈。
　　“防禦的方面我幫妳解決，大概能夠到元嬰中期的程度。不過由於那家夥是神道修士，我的神靈系統比他先進，有克制之力。但是，另壹方面，這個系統的計算樞紐不在妳那裏，難免有延遲，所以妳千萬要小心。”
　　艾長元點點頭：“明白了。”
　　“最後，妳能夠讓他定住不動嗎？幾秒。”
　　“大概可以。”艾長元沒有問為什麽。他知道王崎這麽說了，他就壹定有能夠解決傷到分神期修士的手段：“但是，我不壹定保證。”
　　“沒問題。到時候，跑遠點。”
　　說話之間，艾長元面前已經泛起了無數道不斷有道心純陽鏡泛起，與那分神期的法術紛紛抵消。艾長元則開始匯聚新壹波的引力。
　　“對著分神期使出‘有無境際’……還真是頭壹次。”
　　是的，艾長元確實有辦法暫時控制住對方。雖然他全部法力也不夠壓制住壹個分神期修士，但是他也不壹定需要用蠻力去拉。
　　既然他能夠改變自己的時間流速讓自己追上分神期修士，那麽同理，他也可以改變敵人身邊的時間流速，制造壹個超小範圍的時空異常，將敵人凝固在那壹個瞬間。
　　“他的力量實在太強了，所以只能夠維持幾秒……這還是我有十幾個元嬰，壹兩百個金丹提供法力的緣故……”
　　“而且，這壹招的前提是我必須將壹道種子符篆打入他的體內，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發動‘有無境際’。在這之前，我還要接近他。沒有幾百倍的時間流速差，我未必有機會逮到分神期修士。”
　　“不準備足夠持續幾分鐘百倍時間流速差的洞天尺，是不足以實現這個計劃的。而且，我打入的種子符篆有可能被他消滅，所以必須多做準備。”
　　艾長元開始積蓄力量在這個過程東中，王天師不斷打出神術試探。狂猛的攻擊如同驚濤駭浪壹般向艾長元湧來。道心純陽鏡則是以量取勝，用重重疊疊的力量死死擋住這位神降期修士的試探性攻擊。終於，掠奪而來的法力積存到了壹個界限，天地再次飛快的遠離艾長元。
　　他再壹次進入了這個尺度。空間壹種，壹切都好像靜止了壹般。
　　時間倒數，開始。
　　艾長元飛快的竄到王天師的身邊，將壹道法篆打入對方體內。不料，武道真意在這個條件下居然還在發生作用，法篆居然隱約有崩潰的跡象。
　　不過，不要緊。壹道不夠，就來十道。
　　然後，雕琢引力場，使時空發生畸變，以王天師為中心“凹陷”進去。
　　有無境際，是壹條三維的邊界。
　　“只有幾秒啊，交給妳了……”感受著體內飛速流逝、已經快要見底的法力，艾長元解除了洞天尺。他腰間的求道玉閃耀著，似乎是在向王崎報告方位。
　　遠方，站在靈塔之上的王崎扣動了扳機。終天屠龍劍氣劃破長空，刺穿神軀，落在了心魔系統和求道玉報告的所標之上。
　　壹道，接著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