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阻力

　　在館驛門口我問蘇競：“晚上我真不能來？”
　　蘇競只是微笑不語。
　　我只好悻悻地往回走，然後心有不甘地回頭問：“那妳晚上去找我唄？”
　　蘇競：“……”
　　我們剛剛分手，張世磊領著壹大幫人稀裏胡嚕地趕過來，跟我匆匆行了禮就開始東張西望，我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妳們找什麽呢？”
　　張世磊懊喪道：“我們聽說五少爺和蘇競在壹起，還說趁機過來看看女劍神長什麽樣呢。”
　　我壹笑道：“以後機會多的是。”
　　張世磊奇道：“元帥已經決定和女兒國結盟了？”
　　“沒有。不過……”我說：“會的。”
　　我回到中軍帳，史存道和史家父子都在，壹幹將領中除了普奇雄和李戩，其他人都已各自回營，史存道歪坐在帥椅上，李戩和史動在壹個角落裏執手相談，史家幾個小兄弟也各在壹邊閑聊，普奇雄坐在史存道下首和他有壹搭沒壹搭說著話，氣氛比剛才隨意了很多，眾人顯然都在等我，而這是壹次私人性質的會議，但我明白，結盟成功與否這次會議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史迪揚湊上來問我：“妳把蘇劍神送回去了？”我點點頭，就挨著他坐在了地上。
　　果然，史存道見我回來拍拍手道：“好了，現在沒有外人，大家再說說對結盟的看法，有什麽想法盡管直說。”
　　李戩幹脆道：“大哥還是妳先說吧，妳是怎麽看的？”
　　“不踏實！”史存道站起來背著手在地上踱來踱去，像是回答李戩的問題又像是自言自語：“老夫這心裏不踏實啊，那蘇競話雖然說得明白，可我還糊塗著呢，依她所說，女兒國與我結盟壹無所求，這樣的好事妳們信嗎？老夫是不信，只是我實在猜不出她們真實的目的——女兒國到底想從這裏達到什麽目的呢？我們和她們向來無甚交往，萬壹她們是想從中占什麽便宜，甚至是有陰謀呢？”
　　普奇雄道：“我已派人去撫州城外探聽飛鳳軍的消息，不過蘇競言之鑿鑿，這點應該不會有假，至於說女兒國的目的，我想蘇競說的那些未必不是她們女皇的想法，黑吉斯的野心太大了，由不得這些女人們擔心，我還想到壹點——如果女兒國現在和我們結盟，她們至少可以確保戰火不會燒到她們本土去。”
　　史存道道：“這麽說妳偏向於結盟？”
　　普奇雄不置可否道：“我只是覺得女兒國的理由有理有據，還算說得過去，可以暫時排除她們別有用心的擔憂，至於結不結盟還要請元帥拿主意。”
　　史存道面向眾人道：“妳們怎麽想？”
　　史迪威見沒人說話，略微往前邁了壹步咳嗽了壹聲，史存道盯了他壹眼說：“妳的傷不礙事吧？”
　　史迪威低頭道：“不礙事。”
　　史存道又看了史動壹眼：“還有妳，還掄得動刀嗎？”
　　史動慚愧道：“只是些皮肉傷，勞煩父親記掛了。”
　　史存道治軍甚嚴，尤其在軍中時更是不茍言笑，這兩句問候已算是他對子孫的最大關懷，其實誰都看得出老頭還是挺心疼的，在眾將面前他不方便表達，這時才顯露出來。
　　史存道對史迪威道：“妳有什麽話說吧。”
　　史迪威道：“國與國之間結盟，總得先分析清楚利弊，現在女兒國對我們的好處就是可以暫解撫州之圍，不過祖父想過沒有，即使吳司中被打個措手不及撤了兵，淡臺朗和秦義武部兵力仍多於我們和女兒國的總兵力，到時候祖父您不能讓20萬飛鳳軍曝師城下吧？唯壹的可能就是讓這些人進駐撫州，那麽這20萬飛鳳軍的供養也就順其自然地落在了我們肩上，雖然女人吃不了多少。”
　　史迪威壹句俏皮話引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史存道道：“妳繼續說。”
　　史迪威道：“飛鳳軍入城之後局面不會有太多改觀，大不了就是我們多了20萬被圍的人馬，於大局無益，以上我還沒有正式分析結盟的弊端。”史迪威侃侃而談道，“今天那個蘇競說起黑吉斯的戰略，說什麽不拿下我洪烈帝國絕不往女兒國發壹兵壹卒，這些話可都是她空口無憑的壹面之詞，難道她說是就是？說不定黑吉斯現在就正在調兵遣將往十八國方向進發，女兒國借兵給我，就是希望讓黑吉斯在我洪烈帝國的東北戰場感到吃力就此把全部兵力投進來，使得位於東南方向的女兒國偏安壹隅，她們用極小的代價換來的是坐山觀虎鬥。退壹萬步說，就算蘇競說的是真的，黑吉斯全力攻打我洪烈帝國，這麽做的後果只有兩種，壹種……恕我說句罪該萬死的話，壹種就是我們被人滅了國，還有壹種就是黑吉斯久攻不下鎩羽而歸，那麽這兩種可能性哪壹種更大？”
　　史存道背著手說道：“身為軍人，我們只討論後壹種。”眾人又笑了起來。
　　史迪威道：“黑吉斯拿不下我們洪烈帝國，也許壹兩年，也許四五年，養精蓄銳之後勢必轉從聯邦大陸的東南方向進攻，十八國聯盟不堪壹擊，其後便是女兒國，那麽，屆時作為女兒國的盟友我們該不該出兵相助？如果我們此時接受了女兒國的幫助，到那時我們是不是也得把全國最精良的部隊悉數奉上去幫女兒國打仗？洪烈帝國和女兒國孰強孰弱大家心裏都明白，我們出兵固然免不了損傷巨大，不出兵又落人口實，說我們忘恩負義連女人都不如——女兒國這壹招就叫豬肉勾雞陰險得很吶！”
　　我聽著史迪威的話，很有抹他壹臉狗屎的沖動，這小子簡直已經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態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境界，但是另壹方面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縝密，女兒國的女皇有沒有這麽想我不得而知，不過史迪威確實是把所有的可能性羅列了出來。這小子打仗的時候是魯莽了壹些，但是腦子可不笨，事實上這裏的每壹個人在這方面腦子都比我好使，包括普奇雄，三言兩語就分析出了女皇的真正目的，說到底能到這個位置的人無壹不是老謀深算老奸巨猾，那些淺顯的道理根本用不著明說都明白著呢。
　　史存道贊許地看看史迪威道：“妳說的這些都很在理，不過我擔心的還不是這個，兩國結盟說白了無非就是相互利用，這都無可厚非，老夫擔心的是那個趙芳華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企圖，妳們要知道，我們若將這20萬飛鳳軍收納進來，那變數可也就多了。”
　　史馳道：“父親是怕趙芳華借與我們結盟之機欲對我軍不利，甚至有倒戈的可能？”
　　史存道點頭道：“我們與女兒國雖非敵對，可也從來不是朋友。值此生死存亡的關頭，壹切都要做最壞的準備。”
　　史迪威道：“要說禍心，晾那些娘們們也不敢，但這並不是我們就可以和女兒國結盟的理由。”
　　史存道盯著他的眼睛道：“萬壹呢？”
　　史迪威道：“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女兒國真要是和黑吉斯串通好了來做戲，她們不會選在這個時機，因為就算她們設計進了撫州，再和黑吉斯裏應外合賺了城門，她們所得到的也無非就是壹座孤城，而這20萬飛鳳軍在我軍腹地，我們隨時都能吃掉它，女兒國還不至於冒這麽大的險。”
　　史存道欣慰道：“二郎能想到這壹步很好，說明他至少沒有疏忽，打仗就要這樣，妳們記住，國與國之間沒有朋友敵人之說，只有利益是真的。”
　　我聽著這句被後世奉為外交真理的話，心裏沒來由地冒起壹絲寒氣——史存道對女兒國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史存道掏出煙袋慢條斯理地按著煙絲環視眾人道：“那麽我總結壹下，若結盟，最大的隱患就是以後無形中多了壹個拖累，若拒絕，必然得罪了女兒國，從此以後我們兩國之間再無轉圜余地，妳們倒說說，這盟是結還是不結？”
　　李戩道：“這麽看的話，當然還是不結的好。”
　　“為什麽？”史存道問。
　　李戩道：“很簡單，我們單獨對付黑吉斯的話，無非就是咬緊牙關扛壹段時間，然而壹旦與女兒國達成盟約，從此以後就要煩不勝煩。”
　　史動道：“嶽父大人說得沒錯，況且還有最關鍵的壹件事情大家可能心裏都已經掂量過了只是嘴上沒說——讓女人打仗，這事靠譜嗎？”眾人都露出了會意的微笑，史迪威借機陰陽怪氣道：“三叔此言差矣，人家那個趙芳華可是‘大陸兵神’。”
　　史動壹本正經道：“女兒國周邊盡是些彈丸小國，這麽多年來能屹立不倒無非是仗著人多，在座的各位大多都是有妻室的人，那就不難明白，女人有時候其實也滿可怕的，真要聚起幾十萬娘們兵，那確實是夠嚇人的。”這壹句話終於引得帳內哄堂大笑，史馳道：“關於這點三弟是深有體會吧？”
　　這些人越說越不著調，想來嚴肅的史存道此刻竟然也不加阻止，只是微微哂笑，我多少有點能體會史存道的想法，聯邦大陸上壹共就兩個大國，老媽被人稱為“大陸兵神”，那些小國也就罷了，他這個大陸第壹強國的元帥肯定不爽，尤其對方還是壹個女人。
　　史動頓了頓這才道：“什麽大陸兵神，不過是坐井觀天的狂妄之詞，咱們要是和壹群女人結盟，就算最後打了勝仗也沒什麽光彩，所以我不同意結盟。”
　　史馳道：“我也不同意。”
　　“我也是。”“我不同意。”史迪威和李戩也都紛紛表態。
　　史存道悠然地摸著胡子，不經意間眼光轉到了我身上：“五郎，妳的意思呢，怎麽這麽長時間不見妳說壹句話。”
　　我這氣不打壹處來，伸手把他剛裝好的煙袋叼在自己嘴裏，沒好氣道：“既然妳們想起我來了，那我就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