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直鉤

　　“我們，是要騙人嗎？”
　　只剩三個人的時候，童陽有些膽怯地小聲問江澈。被打破的眼角結了血痂，讓他的壹只眼睛不能完全睜開。
　　“算是吧，那什麽，總好過拉壹群人來打群架妳們說呢？而且妳們手上沒有勞動合同……大家，也都挺窮的。”
　　江澈壹邊思索壹邊說著。
　　“嗯。”
　　廖敦實和童陽覺得，江澈壹口氣說這麽多理由，應該是為了安慰他們，怕他們倆不安。比如他說大家都挺窮的，顯然就不包括他自己。
　　然後，他們就聽見江澈悠悠地又補了壹句：“反正正月還沒過完呢。”
　　這句話和他們眼下準備進行的事情之間有什麽聯系，廖敦實和童陽想不明白，也沒有追問，因為老江向來就挺高深的。
　　“那敏紅姐會有危險嗎？”
　　怕江澈不耐煩，童陽眼神不安地看著他。
　　“只要咱們不再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就不會。”江澈篤定說：“她本身又不去見面……這事不用見面的。”
　　包括江澈在內，現在真正了解情況的人只有5個，這裏三個，再加上敏紅姐和惜蓮。
　　童陽聽完連著點了幾下頭，看神情像是放下了壹塊心頭大石。
　　“要是害怕、不安的話……”走回室友們的視線之前，江澈回頭看著童陽，說：“妳可以試著回想妳剛剛經歷的畫面。屈辱和仇恨只要不讓人失去本真，有時候也可以是成長的力量。”
　　江澈覺得自己對童陽殘忍了壹把。
　　而事實上，童陽自己壹直就揮不去，揮不去這段時間的經歷，揮不去之前在教室的遭遇，更揮不去他剛剛經歷的那場毆打，方興業的嘲諷，那些踩在腦門和太陽穴上的腳和吐向他的口水，甚至他們還朝倒在地上的他尿尿。
　　命運對他好像從沒有過起碼的公平和愛護。
　　“成不成還兩說呢，有點難。”
　　走前的江澈小聲又嘀咕了壹句，聽起來似乎有點犯愁。
　　十幾年後會開始泛濫的這項“產業”，最大的特點就是廣撒網，亂撒網，然後撿著壹傻宰壹傻，而現在他要做的，是“定點打擊”。
　　所以哪怕占了個“全世界頭壹份”的先機，依然很難保證成功。
　　……
　　三十歲，身形樣貌都還算不錯的方興業坐在玻璃櫃臺後面。
　　旁邊是壹個木質的修理臺，他的壹個徒弟正在那裏忙碌著。
　　換地兒了，生意比之以前更好。
　　在這個90%廠家和銷售商都還不包售後的年代，電器修理是壹門不錯的生意，除此之外現在方興業也賣二手家電。
　　他看見壹個身材很好，長相也還不錯的年輕女人站在門口看他，是那種帶著端詳和審視意味地看，她看了有那麽個十來秒了。
　　“姑娘，妳是要修東西還是想買什麽？”方興業站起身打了個招呼，準備走出櫃臺，“沒事，先進來看看，看……”
　　姑娘蹲了壹下身，起身略嫌緊張地看了他壹眼，走了。
　　方興業看見門口的桌子壹角上面放了壹張彩色的紙，紙是那個姑娘剛從懷裏掏出來放那兒的。
　　“這是怎麽個意思？”
　　方興業壹邊嘀咕著，壹邊走上前，拿起那張紙看了壹眼。
　　“這……”
　　大概是全世界第壹張本應出現在電線桿上的“重金求子”廣告，現在出現在了方興業的手裏。
　　紙上彩印的那個女人很迷人，很明顯不是剛才門口那個姑娘，這個要更漂亮，更成熟、豐滿，她整個充滿貴氣和誘惑力。
　　方興業盯著看了好幾眼，好不容易才把眼神挪到文字上，壹路讀下來……
　　求子？！
　　100萬港幣？！
　　方興業右手猛的壹下條件反射，把紙張緊緊捂在了胸口，跟著警惕地超四周看了壹圈。
　　還好，徒弟依然低著頭老實在做事，什麽都沒察覺，店裏這會兒也沒客人……方興業剛松了壹口氣，跟著立即又擔心起來。
　　他連忙把紙張塞進懷裏，沖出店門，開始在人群裏尋找那個姑娘的身影。
　　遠遠地看見了，方興業沒有聲張，悄悄跟了上去。
　　很快，他就總結出了壹些規律，姑娘的目光只找老板，而不找逛街的客人和商店裏的雇員，而且大部分的老板也會被排除，年紀太大的，長得難看的，她都看壹下就放棄……
　　“她似乎只找長得還好的年輕老板。”
　　方興業琢磨了壹下，明白了，求子嘛，太老太醜的肯定不行，那關系到遺傳，至於為什麽只找老板，大概因為對方覺得年紀輕輕能混到在這裏開店當老板，腦子肯定都不錯吧？
　　“對，肯定就是這樣。”
　　想到這，方興業自我欣賞了壹下，跟著心頭壹緊，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走在人流中的姑娘不時駐足，但是很難得會看中某個人，掏出紙張放下，大部分時候她都看壹會兒就會皺眉或搖頭，然後放棄走掉。
　　每次她放棄，方興業都會忍不住得意兒輕松地笑壹下。
　　“糟了。”
　　方興業註意到那個姑娘在壹個鐘表店的門口蹲了壹下身。
　　那家的老板方興業認識，27歲，長得很不錯……兩個人擺在壹起的話，方興業很可能要輸。
　　壹陣心痛，就好像被人搶了自己的錢和女人。姑娘前腳剛走，方興業立馬沖到了鐘表店門口，壹邊朝裏頭打著招呼，說：“小趙，忙啊？”
　　壹邊像是隨手拿起那張放在門口的廣告單看了壹眼，嘀咕說：“怎麽賣農藥的廣告還發到我們這兒來了？這生意做的，太沒腦子。”
　　說完擺了擺手，“妳忙妳的，我再逛逛。”
　　方興業出了店門，第壹時間把紙張塞進懷裏，擡頭繼續找那個姑娘，然後偷偷跟著她，如法炮制或者幹脆趁對方沒註意拿了就走。
　　就這樣又收了九張傳單，走出去三條街，直到天色暗下來，那姑娘打車離開，方興業才蹲在街角，把紙張拿出來重新仔細研究了壹遍。
　　“不打白不打啊。”
　　……
　　“他會打來嗎？”
　　賓館房間裏，幾個人緊張而焦急地等待著。
　　這個年代個人信息造假很便捷，倒也不用擔心留下線索，江澈搖了搖頭說：“沒把握，要是他不打……”
　　“鈴鈴鈴。”
　　就這時，房間電話響了。
　　“妳好。”江澈接了說。
　　“妳，怎麽是男的？不是，那什麽，不是說求子嗎？”
　　對面傳來折疊紙張被攤開的聲音，似乎正在核對電話號碼。
　　“哦，是這樣的，Linda女士現在還不在內地，然後在家裏壹直接電話也怕不方便……先生，先生妳還在嗎？”
　　“在的。”
　　“嗯，那如果妳有誠意的話，我想先登記壹下妳的個人信息和電話，等明天Linda女士過來，會親自打電話給妳交流。”
　　“哦，好，我姓方，身高……”方興業報完個人信息和聯系電話，又懇切打聽了壹句，“那個，現在已經很多人打過來了嗎？”
　　“……倒是，也有幾個。”江澈裝作很心虛說：“主要我們要求比較高。”
　　“哦，這樣啊。”方興業嘴角翹了翹，“那兄弟妳盡量幫幫忙，咱們都好商量。”
　　電話掛斷了，方興業做慣生意的人，自然聽得出江澈剛才語氣裏的心虛，忍不住得意，很賊地笑了壹下。
　　“只要我抓緊點，就是我的……美女，金錢，都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