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小姐妹座談會

　　江澈再去自家店裏是三天後，這三天他頭尾請假，忙自己的。
　　已經處成了普通朋友的前女友就管著這事，所以沒被為難。
　　店裏，二叔已經跟著江爸出去了，兄弟倆現在除了進貨、補貨，也在試著看能不能找到點其他門路。
　　若不然，人員就真的太富余了。
　　二叔的想法是想幹脆自己單出去幹，去踩人力車去，但是他普通話還不溜，路更不熟，江爸江媽不放心，沒讓。
　　嬸嬸就安心留在了店裏，此刻正努力地用她並不熟練的普通話和壹名顧客溝通著，臉上有窘迫、為難，但更有過往田地裏搶收搶種的熱情和不肯放棄。
　　她的溝通困難和神情搭配有壹個好處，容易讓客人覺得實誠。
　　江媽有心讓嬸嬸鍛煉，騰出空，過來直接把江澈拉到了後面，皺著眉頭說：“妳小玥姐這兩天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什麽話不好說似的。”
　　“呃……那我去看看。”
　　他直接這麽壹句，江媽眼睛壹亮，“終於有點出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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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玥家裏，她終於換下了那身深藍色的二廠工作服。
　　其實早先從廠裏回來的那天晚上，她就把以前的工作服、先進獎狀什麽的，都搜羅整理了壹遍，最初的心思是想扔掉的，眼不見為凈，到了還是舍不得，想著就當留個念想，取了個箱子，鎖起來了。
　　現在她身上穿的是壹件已經有些嫌小的軍綠色舊外套。
　　這件衣服是唐媽媽在那個軍裝風行的年代留下來的，唐玥十五六歲的時候也穿過，後來發育了衣服顯短小，又見外頭已經沒人穿了，也就放了起來。
　　如今沒辦法她才再拿出來，除了工作服，唐玥的衣服實在太少了，就那麽兩件能穿的還得留著出門，所以這個就在家裏穿。
　　此時祁素雲和謝雨芬剛進門坐下沒壹會兒。
　　“那天的事，怪我拖累妳們了。”
　　泡了茶，坐在小桌邊，唐玥有些慚愧，她自己已經豁出去了，但是事後不免有些擔心牛炳禮遷怒兩位女工友……這種可能性很大。
　　“拖累什麽呀，當時妳不帶頭把紅包拿回來，我們事後也得想法子去拿呢。”謝雨芬喝了壹口茶，啐茶葉沫的同時順便就呸了壹聲，跟著繼續道：“狗日的收錢不辦事，外面都傳開了。”
　　“啊？”
　　“嫌太少，像咱們這種三百四百的，他收了壹個沒辦……聽說現在辦回去的幾個，都是千字打頭的。”
　　“……”
　　千字打頭，對於在座的三個姑娘而言，想都不敢想，就算是放到所有現在停工的二廠職工裏，怕也沒幾個人拿得出。
　　這麽壹想，牛炳禮簡直就是在快餓死的人身上榨血，當真好黑的心。
　　“反正那天妳走後壹會兒，就有人來鬧，說牛炳禮收了她五百塊不辦事，我倆壹合計，就學妳樣，進去直接把紅包搶回來了”，祁素雲笑著說，“然後牛炳禮還跟後頭拍桌子罵我們呢，說我們三個到死都別想再回去了。雨芬膽子大，直接頂了壹句，老娘不回就不回，有妳這種人當領導，二廠還能撐多久都不知道呢。”
　　二廠撐不久嗎？唐玥猛地想起，江澈其實也暗示過類似的話。
　　“我呸他壹臉”，壹旁的謝雨芬狠了壹句，跟著臉色落寞道，“其實說實話，誰能真舍得啊，可是他牛炳禮要這樣弄……沒辦法，咱們總不能學劉嘎包媳婦兒那樣，陪他睡覺吧？”
　　又壹樁勁爆新聞被她隨口壹句爆了出來。
　　劉嘎包和他老婆都是原來二廠出了名的老實沒用……但是劉嘎包媳婦兒，確實長得還不錯，只是膽子很小，說話都不敢大聲那種。
　　謝雨芬是個愛閑話的，作風也潑辣，不避什麽話姑娘家不能說，不敢說，見引起了關註，便往下說道：
　　“妳們還不知道吧？劉嘎包和他媳婦兒上有四個老、下有兩個小，負擔重，上回兩個壹起停工，日子就沒法過了……嘎包沒轍，賣了幾管血，下深圳打工去了。”
　　“然後沒多久，牛炳禮就說組織上關心困難戶，叫他媳婦兒去廠裏談話。”
　　“反正就是，傳的是說他第壹回用強的……之後連嚇帶哄，又給她辦了回廠，嘎包媳婦兒也就認命了。她現在廠裏派的活很輕松，閑著，時不時被牛炳禮叫去辦公室談話、打掃，回來就壹個人坐那裏發呆，掉眼淚……他們都說，這樣下去人怕是要瘋。”
　　壹陣沈默，唏噓，郁結到憤怒。
　　“就沒人去市裏告他嗎？”唐玥有些咬牙切齒。
　　“有啊，去的人還少了啊？可是無論誰去，都是壹句‘蓄意幹擾改制工作，打擊報復領導幹部’蓋下來。他牛炳禮，手眼通天嘞。”謝雨芬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拿起熱水瓶添了水，似乎心裏有火，得澆。
　　祁素雲嘆了口氣，“那回頭嘎包回來怎麽辦？不得捅死他啊？”
　　“嘎包、嘎包，為什麽叫嘎包，牛炳禮還不就是欺負他老實膽小沒用，就算回來知道了，也弄不過他？真要是個敢砍死他的，他才沒那膽子。”謝雨芬說著看了壹眼唐玥，接著道：“要我說還是咱們大招好，要是沒大招……唉，不提了。對了小玥姐，妳說妳家大招怎麽就是看不上我呢？我這長得也不差吧，前頭後頭都有……我想給妳當弟妹可想了不是三天倆月了。”
　　“就妳不害臊。”祁素雲在旁笑罵了壹句，說：“好了，不說這些臟心眼子帶臟嘴的事了，都說說，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謝雨芬直接答道：“我麽？我爸媽說實在不行開個豆腐房，我覺得還行，這樣我就是豆腐西施了，跟大招流氓頭子也配……”
　　“可是豆腐坊已經開了太多了吧？”唐玥說的是實話，這會兒下崗的，想試試手的，想門路總容易想回祖輩的老門路上去，開豆腐房什麽的，已經很多了。
　　“我爸說不行挑城郊村裏去叫賣，反正再看吧，還沒定呢。”謝雨芬的“心胸豁達”其實也有好處，不容易憂愁煩惱。
　　“小玥姐妳呢？”她反問了壹句。
　　“我？”
　　唐玥壹下有些無助，其實那天離開二廠，她直接路上壹拐，就去了江媽的店，心裏歡喜的，準備告訴江媽，她想好了，把縫紉機搬店裏去，按江澈說的做。
　　可是當時她走到店裏，江媽正好不在，在的是江澈的嬸嬸。
　　唐玥壹打聽，二嬸說著有些磕巴的普通話，告訴她，“我男人是江老板的弟弟，江媽是我親嫂子，我們兩口子剛特意從老家過來給幫忙做生意嘞。”
　　江家的店不大，四個人，很多了，而且對方是親人……
　　唐玥當時就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之後再見到江媽，也沒敢再提起。
　　甚至這兩天去拿縫補修改的衣服，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因為現在江媽自己明顯是有空做這些的。
　　她想說自己不能再這麽占江家的便宜了，只是暫時還不知道怎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