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梅雨（3）

　　九條美姬穿紅色和服，在外面面前顯尊貴，在臥室多情嫵媚。
　　穿素色和服時，有股安靜沈著的妖艷。
　　總之，只要是九條美姬，就能輕易勾起渡邊徹的欲望。
　　距離晚上的法事沒多少時間，他卻興沖沖的。
　　九條美姬明知道這樣不行，但沒有任何辦法。
　　簡單的“我喜歡妳”、“我更喜歡妳”、“不，我更喜歡妳”說壹億遍也不夠；
　　家族、工作、學業全部忘記，眼裏心裏只有對方，徹底沈浸在裏面；
　　心情舒適到忘卻壹切煩惱，恨不得余生壹直這樣，或者這輩子就在此時此刻結束。
　　這次也是。
　　依偎在渡邊徹懷裏，她感覺身體慵懶，像在暖洋洋的風中；又好像輕飄飄的，躺在白色積雲上。
　　這段時間，渡邊徹也壹言不發，感受著肌膚貼合的溫暖。
　　九條美姬對他同樣忘我的沈浸很滿意。
　　她伸出修長白皙的手臂，環住他的脖頸，臉貼在他的脖頸。
　　“要挨罵了。”她輕聲低語。
　　渡邊徹沒說話，吻住她嬌艷的嘴唇。
　　九條美姬仰著臉，閉上眼睛。
　　姿勢從她依偎在渡邊徹懷裏，變成渡邊徹埋在她懷裏。
　　渡邊徹壹下子醒過來，臉上露出十分糾結、掙紮的神色。
　　“算了，不來了！”最後，他咬牙說。
　　“沒出息！”她壹腳把他踹開，手拿過壹旁的被子，丟過去蒙在他臉上，轉身起床。
　　等兩人穿戴整齊，趕到佛堂，法事已經開始壹個多小時。
　　他們跪在九條太太身邊，九條太太用只有三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訓斥：
　　“妳們好大的膽子！”
　　渡邊徹看向九條美姬，那個殺人、不講理、時而強勢、時而輕蔑、時而哄他、時而撒嬌的女人，此時閉眼垂眉，念經聲和檀香中，精致的側臉竟然顯得聖潔。
　　聖潔也別有壹番風味，晚上讓她擺出這樣的……
　　‘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老實向九條太太低聲道歉：“對不起，明年不會了。”
　　九條太太深深看了他壹眼，重新合上雙目。
　　渡邊徹想了想，這樣的行為確實對上壹代九條家主太失禮。
　　他雙手合十，專心念上午因為無聊背下的《妙法蓮華經》，壹直到法事結束。
　　深夜，法事結束後，眾人聚在和室吃夜宵。
　　這時，有穿肅穆和服的女人上前，行完禮後，她端出壹個盒子，裏面整整齊齊疊著浴衣。
　　“這是送給您、小姐、少爺夏季納涼的浴衣。”
　　之後說了壹大堆，介紹浴衣上的圖案——撫子花，然後又說帶子產自「博多」。
　　最後有講了縫制的方法，采用的是江戶時代藩主進貢給江戶幕府的和服技巧，甚至遠超從前。
　　“嗯，費心了。”九條太太淡淡地應下。
　　之後，又有女性上前。
　　這次是壹看就很清涼的琉璃茶具。
　　淡淡的櫻花色，如墨水壹般暈染開，又保持了琉璃的透明，非常好看！
　　哪怕是渡邊徹這樣對茶具不感興趣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想著是不是要壹只來喝便利店的麥茶。
　　好不容易等送禮的流程結束，氣氛變得輕松起來。
　　“渡邊君。”九條太太語氣不慌不忙，顯得從容不迫。
　　“母親大人。”渡邊徹應道。
　　“妳有什麽要說的嗎？”
　　“……真是到了好時節啊。”渡邊徹不知道她突然說什麽。
　　九條美姬笑吟吟地看著他，等著他出醜。
　　‘不知道母親是借在忌辰上遲到的事情責罵他，還是沒準備禮物。’
　　“夏季有盆盂蘭節，可以看煙花、逛祭典，現在梅雨期間，算什麽好時節？”九條太太問。
　　她口氣很平淡，但和室裏所有人垂下眼睛，嚇得大氣不敢喘。
　　“梅雨也有梅雨的好，上野的荷花、明治神宮的菖蒲，就這個季節才好看。”渡邊徹好像壹點也不在意，“您要是有空，我和美姬陪妳看！”
　　“算妳過關。”九條太太不鹹不淡地說，“那禮物呢？”
　　“禮物？”渡邊徹壹楞。
　　“所有人都給我送禮，妳除了過年那天，每次都空著手來。”
　　“下次來會好好準備。”
　　“罷了，妳不知道禮數就算了，現在我提醒才知道送禮，別人要說我強迫妳送禮。”
　　“怎麽會呢？我自願的！”
　　“算了。”九條太太嘆氣道。
　　“親愛的母親大人，您給兒子個準話，這禮到底送還是不送？別讓我瞎猜，到時候做錯了。”渡邊徹說的好冤枉。
　　“不送。”
　　“下次我會帶來的！”
　　九條太太不置可否，對左右兩側的分家說：“今天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渡邊君。”
　　“在。”
　　“妳替我送客。”
　　“是。”
　　九條家的人壹壹起身告辭，渡邊徹跟著他們來到大門前，壹個壹個地寒暄。
　　和室內，只剩九條太太和九條美姬兩人，雨聲與夜色中，顯得空曠而安靜。
　　“他找妳了嗎？”九條太太問自己女兒。
　　“跟我說了。”
　　九條太太接話，九條美姬把九條伸介做的事說了壹遍。
　　“漂亮又可憐的女人，壹句話就能改變對方的命運——這樣的情況，不說壹個十七歲的少年，年齡再大的男人也忍不住呈威風、愛虛榮，腦袋壹暈就答應下來。”九條太太說，“伸介做的不錯。”
　　剛才有法事，她沒問九條伸介具體用了什麽方法。
　　九條美姬笑起來。
　　“怎麽了？”九條太太笑著抓住自己女兒的手，親昵地問。
　　“九條伸介這次被渡邊討厭了，以後渡邊代管九條家的時候，說不定會收拾他。”
　　“討厭？”九條太太對女兒這句話裏的其他信息，沒發表意見。
　　“嗯。”九條美姬優雅地頷首，“渡邊氣呼呼地回來，認為自己被九條伸介小瞧了。”
　　“他沒求情？”
　　“沒有。”九條美姬抽回手，雙手端起茶杯喝了壹口，“讓我當做不知道，還說答應壹個，就會有下壹個，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這麽說，我的計劃失敗了？”九條太太笑著說。
　　“您剛才應該借著遲到和不送禮，訓他壹頓。”九條美姬道。
　　九條太太的打算：
　　如果渡邊徹求情，就先把他狠狠地訓壹頓，讓他無地自容，告訴他作為九條家的女婿，有多少人想從他這裏鉆空子，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最後又答應他這次的要求。
　　“調教女婿的第壹步就失敗了！”她嘆氣道，“他比我們想象的要聰明太多，以後小心了。”
　　“聰明是聰明，但不需要小心。”九條美姬說。
　　“不需要？以後九條家成了渡邊家，我看妳有沒有臉下來見我。”
　　“我看他是不想和九條伸介這些人混在壹起，懶得管事。您沒看他剛才的表現嗎？您質問他，他還在那裏慢悠悠地說，‘真是到了好時節’、什麽‘菖蒲、荷花’。”
　　九條太太說：“不知憂愁的人？”
　　“那也說不準。”
　　“嗯？”
　　“他或許看穿了這次安排，也可能沒看穿，但為了以後，裝成無憂無慮、不想管事的樣子。”
　　“這個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九條太太說，“壹個鄉下來的農家子弟，和妳交往之前，勤工儉學，再苦再累的活都幹過，本身又極具才能，這樣的人會無憂無慮，壹無所求？”
　　“但不管怎麽樣，我認為不用擔心。他要權利給他好了，只要改姓九條，以後繼承九條家的是我和他的孩子，其他都不重要。”
　　九條太太看了眼自己女兒。
　　“等我死了，妳自己看著辦吧，那時候我想管也管不到妳。”
　　“母親看起來那麽年輕，說不定活到壹百二三十歲，比我還活得久。”
　　“壹百二三十歲，那要醜成什麽樣子？不如趁著年輕漂亮，早點死了算了。”
　　“照您這樣說，我們現在就該去死了。”
　　兩人默契地岔開話題，不再聊計劃的事。
　　算時間，渡邊徹應該快送完分家的人，在回來的路上。
　　“妳還早，我就快了，說不定過兩年就有皺紋。”九條太太說。
　　“您也**歲了，保養再好也該有皺紋了。”九條美姬毫不客氣。
　　九條太太總不能對自己女兒生氣，子女本身的存在，就是提醒父母在時刻老去。
　　“多虧渡邊君送的護膚品，對了，清野也問我要，妳最近讓渡邊君再拿壹瓶來。”
　　“您和清野阿姨說了渡邊的事？”九條美姬有些不滿地說。
　　渡邊徹的事，連清野凜都不知情，被她當成自己的秘密。
　　如果她能回到過去，壹定讓當時的自己，連自己母親都不要說。
　　這樣的事，兩個人知道已經夠了。
　　“放心，我的乖女兒，我只說研發出壹款原材料罕見的護膚品。”九條太太不在意地說，“記得讓他給，要不然過些年，我和清野走在壹起，別人以為我們是母女。”
　　“嗯。”九條美姬應下來。
　　過了壹會兒，渡邊徹回來了，和服下擺沾了點雨水。
　　“辛苦妳了，渡邊君。”九條太太笑著說。
　　沒了客人，盡管依然穿著華貴和服，她的態度親和了許多。
　　“不辛苦，讓我參加忌辰、送客，是您對我的承認，答應讓我和美姬的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渡邊徹跪坐在九條美姬身邊，握住她的左手。
　　九條美姬笑吟吟地註視他。
　　“妳剛才說和美姬壹起，帶我去上野看荷花，什麽時候有空？”九條太太問。
　　“您什麽有空？”渡邊徹說。
　　“我壹個閑人，每天都有空。”
　　“那就明天怎麽樣？雖然是周日，但下雨天，人應該不會太多。”
　　“不問我什麽時候有空嗎？”九條美姬端起茶，慢悠悠地說。
　　“不問。”渡邊徹笑道，“逼著妳和我壹起去。”
　　九條美姬白了他壹眼。
　　九條太太看著自己女兒喝茶。
　　她的手依然在渡邊徹手裏，剛才自己牽著她時，為了喝茶，她卻把手抽回去。
　　雖然自己牽的右手，但作為母親，她心裏依然感覺失落。
　　渡邊徹將來是入贅，但美姬是自己辛苦養大，費了許多心血，看見眼前這壹幕，還是有壹種她成別人家的感覺。
　　“今天妳們也累了，早點休息吧。”她說。
　　“是。”
　　“母親您也早點休息。”
　　兩人肩膀蹭肩膀地走了，九條太太獨自留在和室，品味作為母親的喜悅與煩惱。
　　回到起居室，兩人直接走進臥室，壹起倒在床上。
　　什麽也不管地吻了壹會兒。
　　“妳知道剛才母親說什麽了嗎？”嘴唇稍稍離開，九條美姬說。
　　“罵我們兩個在忌辰這天還胡鬧？”
　　兩人離得很近，嘴唇動作稍微大壹點，嘴皮就會碰在壹起。
　　旖旎而溫馨的氣氛。
　　“九條伸介的事，其實是母親安排的，我也知情。”她把事情始末及目的，全部說了。
　　“妳們這些上流人士，看誰都和自己壹樣別有目的！”渡邊徹隔著和服，捏九條美姬的屁股。
　　九條美姬打了他壹下，他又乖乖地把手放回她腰上。
　　“妳們？”她說，“跟妳說過了，妳、我，我們，其他都是其他人。”
　　“妳母親也是？”
　　“妳母親也是，能做到嗎？”
　　“愛得太深了。”渡邊徹悶聲道：“這樣下去，我要和妳壹樣極端了。”
　　“我要不是愛妳愛到極端，怎麽會允許妳養兩個情人。”
　　渡邊徹沒說話，雙手更加用力地摟著她。
　　“這件事，妳有沒有猜到呢？”九條美姬手伸進他的頭發。
　　“大概猜到壹點，不過不管怎麽樣，我也不會答應，不想插手這些事。這輩子我已經滿足了，沒有更多要求。”
　　兩人不再說話，雨聲中依偎在壹起。
　　九條美姬梳理渡邊徹頭發的動作，在某壹刻停下來。
　　“妳在想清野凜？”
　　“沒有。”
　　“沒有？”九條美姬冷笑壹聲，手越過渡邊徹的肩、背、又繞到前面，擰他的大腿肉。
　　“壞孩子，敢騙我，要懲罰妳。”說著，她嘴上還咬住渡邊徹脖頸。
　　“疼疼疼！”
　　“知道什麽是懲罰嗎？妳以為是在調情？”
　　渡邊徹突然想起壹件事：“這怎麽像老媽教訓兒子？”
　　“看妳下次還敢不敢。”
　　“妳這是提前適應母親模式？”
　　“怎麽？不像？要不要讓我把母親叫過來訓妳？”九條美姬松開嘴，咬得的地方上留下淺淺的牙印。
　　“就這樣！姐姐就好，我最喜歡美姬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