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強軍

　　吳橋縣外濃煙沖天，無數遼兵在城外的街巷穿行，身上背著大包小包的物品，幾天前看熱鬧的本地人已經有不少變為了地上的屍體，壹些房屋中傳出女子大聲的尖叫。
　　十壹月二十壹日，寂靜了兩天的登州軍等到了李應元傳回的準信，李九成和孔有德分析了陳新的心態之後，覺得也算合理，於是放開了閥門，從遼東淪陷開始憋屈了快十年的遼兵帶著怒火洶湧而出，將吳橋城外能找到的壹切東西搶劫壹空。
　　因為孫元化比原本歷史上境遇更險惡，立功的心思也更大，所以他派給孔有德的軍隊比原本多出了壹千余人，孔部的戰力也更加強大，吳橋城外迅速化為地獄，而軍隊壹旦打發了性，程度也就根本不在孔有德等人控制之內了。
　　但這樣的情形正對生性兇殘的李九成胃口，此時的他擰著大刀站在吳橋城外，周圍傳來的慘叫哭喊聲如仙樂壹般動聽。吳橋縣城沒有任何防備，城頭上只有少量戰戰兢兢的民勇，沒有撞桿檑木夜叉拍這樣基本的守城工具，前幾日登萊兵殺人後，呆在城外沒動，知縣也未預料到他們會造反，之往布政司和山東巡撫衙門發了文書，還等著孔有德來求他饒命，沒想到轉眼就成了壹場大亂。
　　李九成身後是壹千多名士兵，他們趕制了大量的登城梯，吳橋縣地處運河沿岸，城外的富庶已經讓他們大開眼界，李應元光是在壹個縉紳的地窖中，便發現了三萬兩現銀，城中的財富自然是只多不少。東江兵個個眼睛發紅，手中拿著長短不壹的倭刀，登萊兵裝備了近兩千把倭刀，此時用作雲梯刀來攻打這類不堅固的城池倒很合用。
　　李九成手壹揮，“攻城！退後者死！打下來分錢分娘們了！”
　　密密麻麻的東江兵吶喊壹聲，隨即蜂擁而上，壹排排登城梯搭上城頭，前段的木鉤牢牢掛住墻頭，壹些兇悍的士兵把倭刀咬在口中，攀著梯子蟻附而上。
　　城頭丟下稀落的石塊，只砸倒幾人便被數名兇悍的東江兵登上城頭，城墻上的民勇壹哄而散，城門很快打開，上千的登萊兵從城門湧入，大呼小叫著揮刀砍殺看到的人，背著口袋的士兵沿街壹壹破開店鋪，翻箱倒櫃的尋找財物，城中陷入壹片大亂。
　　孔有德、李九成帶著家丁沿街行進，他們在城外抓到壹名青皮，早已打聽清楚了最有錢的人家，等他們來到西城的染色坊，裏面全是深宅大院，十多名家丁們把路口壹封，其余人分成十多股，用鐵錘破門而入。
　　在第二戶人家門口時，那自告奮勇當向導的青皮對孔有德點頭哈腰道：“大人，這家是楊家，他家在德州和天津有珠寶鋪鹽店絲綢鋪，家中銀子必定是不少的。”
　　孔有德壹揮手，幾名家丁舞著鐵錘上去使勁砸門，裏面有人用家具死死頂住，鐵錘砸了幾下已經將門板打破，能看到裏面幾張慌張的臉。
　　裏面壹人大聲喊道：“各位兵爺高擡貴手，要什麽價錢盡快開口，咱家老爺壹定答應。”
　　李九成哈哈大笑道：“老子要妳家裏全部銀子和女人，卻不要妳答應，老子自己來取便是，給我砸。”
　　幾名士兵砸得更加起勁，裏面突然伸出壹支長槍，戳中壹人，那士兵肩臂受傷，倒在地上破口大罵，眾家丁見有護院抵抗，全部壹擁而上，用長矛對裏面壹通亂刺，裏面慘叫連連，殺紅眼的士兵乘機推開大門，李九成提著大刀跟士兵壹起沖入院子，他不急著去搶銀子，而往後進直闖進去。
　　他剛沖入二進就迎頭撞上壹名家仆，李九成起手壹刀將那人腦袋砍掉，院中壹陣尖叫，李九成抹去臉上的血水，不去理那些無頭蒼蠅般的丫鬟仆人，信步走入三進，那青皮引這他到了西廂房外，李九成隨便找了壹間壹腳踢開，壹陣脂粉香傳來，李九成血氣上湧，走入閨房中。
　　床角躲著壹個小姐模樣的人，壹名丫鬟顫抖著道：“妳，妳好大膽，妳可知這是……”
　　李九成壹耳光打過去，把丫鬟扇得跌倒在地，“老子管妳是誰，就是公主老子今天也睡了，乖乖在地上躺著，敢動就砍了妳腦袋，等老子玩夠了妳家小姐，再來玩妳。”
　　他說完轉向那個已經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姐，臉上露出殘忍的表情，“老子玩的婊子多了，還從來沒玩過小姐，妳們平日不是高高在上，正眼也不瞧老子，今日叫妳嘗嘗咱丘八的味道。”
　　他又轉向那青皮，“等會妳接著上。”李九成說完就向那小姐獰笑著撲了上去……
　　吳縣城中，哭喊震天。
　　……
　　十壹月二十四日，濟南巡撫官署，氣質儒雅的山東巡撫余大成拿著壹封急信，是山東巡按王道純找人送來的，孔部作亂之時，王道純正巧在平原縣公幹，第二日就得到了吳橋兵變的消息。
　　平原縣離吳橋只數十裏路程，離陵縣二十余裏，得到的信息十分詳實，他的信中講訴了孔部二十壹日攻克吳橋之事，同時估計孔有德部會繼續攻擊附近的陵縣、臨邑和平原，德州也處境危險，需要早作防備，余大成看到信末尾的“發兵力剿”幾個字，手微微發起抖來，他雖然平日時常跟人吹噓自己曾在己巳之戰中如何了得，但實際上他當時根本沒有出城，而且膽子甚小。
　　他自己知道山東的軍力，多年未經戰事，全省的營兵只有數千，還有部分是漕運兵，根本不足以作戰。如果壹旦作戰失敗，自己的官位便難保，最好是這些登萊兵像當年山西潰兵壹樣，搶掠壹番就退走，德州在山東邊上，興許這些亂兵直接就去北直隸了，自己便可以不及調兵為由推卸責任，轉而彈劾孫元化便可。
　　所以他思索壹番，兵暫時不能調，他叫來師爺捉筆寫，斟酌後開口道：“先給登萊巡撫孫大人去信，講明登萊兵在吳橋作亂，再給兵部上題本。”
　　師爺知道王道純的來信，轉頭問道：“大人，巡按大人所言甚急，是否要先回復壹下。”
　　“不回，對外面就說我病重，暫時不能視事……”余大成考慮壹會，覺得還是該有所準備，對師爺道：“讓標營的沈廷諭和陶廷鑨武德兵預備行裝。”
　　……
　　同日的京師，宋聞賢在崇文門外街同時收到了情報局傳來的密信，他今年壹直呆在京師，在各處衙門維持著關系，得知陳新要增援大淩河後，既擔心又緊張，正打算到山海關等待文登營大軍。
　　他突然從信使口中得知孔部叛亂的消息，稍稍思考便露出喜色，至少大淩河不用去了，而且登萊的形勢將更為有利，他甚至已經想到了周延儒相位不穩。
　　當下和張大會找出對應的書籍，把密信中的數字轉換為文字，寫完後宋聞賢拿起低聲讀起來，“孔部變亂在意料之中，京師站任務有三，第壹，讓兵部命令文登營轉頭平亂；第二，散布孔部戰力強大之消息，令朝廷傾向招撫；第三，以本官名義寫壹封密信與梁廷棟，大致意思，旅順東江軍有異動，似與孔部早有預謀，此次變亂或許與皮島之亂有關……”
　　宋聞賢看完，摸出火折子點起火，看著密信化為灰燼。
　　……
　　孔有德亂起吳橋，整個大明北方的局勢都被牽動，駐守山海關的石柱兵被命令隨時準備調防京師，而快走到天津的文登營也被急令原地調頭，赴德州待命。
　　山東最有戰力的巡撫標營未動，登萊兵卻壹改來時的不動如山，變得疾如風火。孔有德和李九成久經戰陣，對與軍隊指揮頗有壹套，知道自己沒有穩固地盤，必須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脫離陌生的地區，速度是最要緊的壹環，現在的吳橋壹打，造反事實已成，必須撈夠就跑。
　　與他們來時的拖拖拉拉不同，登萊兵行動疾如烽火，他們嘗到了攻擊城市的甜頭，不再在沿途浪費時間，而是直撲下壹個城池，十壹月二十壹日破吳縣，搶掠兩天後放了壹把火，隨即往東退走，二十四日抵達陵縣，陵縣同樣戰備松弛，被孔軍二十五日攻破，登萊兵大肆搶掠，又打開囚牢，裏面的囚犯全部成為了亂軍的新鮮血液，他們離開陵縣之時，行軍隊列已經是原來兩倍，其中多出了許多搶來的牛馬車，用於運載搶掠所得，他們的收獲越來越多，原來他們十分稀罕的棉布早已經派不上號，不斷被丟在路途上，轉而裝滿絲帛和銀兩。
　　大軍在陵縣只搶掠壹日，孔部便繼續出發，二十七日破臨邑，二十九日破商河，十二月初壹分兵破德平，初五再次合兵後破青城，這些經過遼東戰事洗禮的東江兵壹路所向披靡，因為他們的軍力比原本歷史上強大，他們多攻克了吳橋和德平兩座城池，搶掠所得更加豐厚。
　　沿途小縣城久不經戰事，根本談不上戰備，城中也沒有強有力的駐軍，加之孔部來得迅速，基本都是壹鼓而登城，濟南府北部壹片殘破，各處縣城風聲鶴唳，特別是處於孔部東歸線路上的州縣，他們都估計孔部會返回登州，沒準順路就把自己打了，各地求救的文書雪片般發往山東巡撫官署，余大成願望落空，眼看孔部攻陷的城池越來越多，如果他不有所作為，丟官也是遲早的事，當下顧不得再害怕，馬上命令標營和武德兵開赴鄒平長山壹線。
　　而此時朝廷才收到臨邑又被攻破的消息，崇禎氣急敗壞，關外大淩河之圍未解，山陜流寇猖獗，現在居然又在京畿附近多出壹股亂軍，而且還是年費九十萬白銀的登萊鎮。皇帝震怒，梁廷棟只得趕緊想辦法，但大軍都被牽制在各處，兵部壹時不及調動兵力，除了催促文登營快些追趕外，只是命令山東巡撫和登萊巡撫合兵夾擊，盡速消除亂局。溫體仁壹派已經準備發力，新壹輪對孫元化的彈劾馬上就要開始。
　　十二月初八日，孔有德部繼續高歌猛進，這次他們到達了王象春家族的大本營—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