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我叫林騰！

　　當林澤從浴室走出來時，嶽群正神神秘秘接聽電話。
　　嶽群不是君子劍，更不是偽君子。他做任何事都正大光明，但這壹次，他的行為讓林澤心生疑惑。
　　“嗯，我知道。明白。”嶽群見林澤出來，就像偷了糖果的小男孩，神色說不出的別扭。連腦袋都深深地埋了下來。
　　“跟誰打電話呢？”林澤摸了把濕漉漉的頭發，壹臉好奇地問道。
　　嶽群忙不叠閃身，將手機貼在耳朵上，輕輕嗯了兩聲，而後沖林澤說道：“普通的朋友。”
　　“撒謊。”林澤微微蹙眉。
　　“妳怎麽知道我撒謊？”嶽群高深莫測地問道。
　　“妳臉紅了。”林澤說道。
　　“啊？有嗎？”嶽群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好像真的。我覺得我的臉好燙。”
　　“電話那邊是誰？”林澤聲線略微僵硬地問道。
　　他覺得自己猜到了。
　　但他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
　　是，該當如何？
　　不是，又該如何？
　　嶽群見林澤這般問，不由搖頭道：“不能告訴妳。”
　　“為什麽？”林澤人畜無害地笑著。背後的拳頭卻是輕輕握住。
　　“因為他不想妳知道。”嶽群很嚴肅地說道。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臉上寫滿莊重。仿佛手裏的電話是蘊含了數千年文化的瑰寶。
　　“是他？”林澤心下咯噔壹聲。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手機上。
　　“嗯。”嶽群無可奈何地點頭。
　　他可以跟任何人裝糊塗，但在林澤面前，他不能總是裝糊塗。畢竟，他是自己的小師兄。是他的兒子。
　　“電話掛了沒？”林澤壹字字問道。
　　“還沒。”嶽群搖頭。“我們還沒聊完。”
　　林澤聞言，伸出了手掌。
　　他伸出手掌，嶽群卻是楞在了窗邊。
　　這通電話，該不該給？
　　如果嶽群不願意，林澤不可能從他手上奪走手機。可給不給呢？這對嶽群而言是壹道比打倒林澤更艱難的選擇題。
　　林澤的手臂仍是伸著，似乎嶽群不給手機，他不打算縮回去。
　　他的臉上掛著笑。可誰能知道他的後背早已打濕？
　　嶽群目光平和而復雜地盯著床對面的林澤，猶豫良久，將手機挪到唇邊，輕聲詢問了壹句：“給不給？”
　　很快，電話那邊傳來了只有嶽群才能聽見的聲音。
　　“給妳。”嶽群伸出手機。
　　他給了。
　　林澤卻楞住了。
　　接不接？
　　接了說什麽？不接，會不會後悔？
　　林澤從來不是壹個婆婆媽媽的人。面對敵人，他殺伐果斷，獨斷獨行。從不脫離帶水。但此刻，他猶豫了。糾結了。
　　電話那邊的人，也許是他唯壹的親人。甚至是那個從頭到尾都在背後盯著自己的男人。但林澤矛盾了。
　　接？或者不接？
　　他選擇了接。
　　他是個男人，有些事兒終究要面對。哪怕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以什麽方式開場。但他仍是接住了被嶽群握得發燙的手機。
　　貼在耳畔，林澤呼吸略微紊亂地聆聽著話筒。
　　對面甚至沒傳來哪怕壹絲聲音。很顯然，電話那邊的男人要比林澤沈得住氣。
　　可以想象得到，林澤這紊亂的聲音已毫無保留地傳到對面。而話筒那邊的人，卻並未發出不安的呼吸聲。
　　已不知等了多久，當林澤的手心頻頻滲出汗珠。連後背亦是濕漉漉壹片。那不斷冒出的汗水甚至模糊了他視線的時候，話筒那邊終於傳來了壹個極富磁性的男中音。
　　那必定是壹把足以勾搭少女少婦的聲音。磁性、低沈、充滿想象力。仿佛只聽這把聲音，便能給人無限的安全感。
　　“我叫林騰。”
　　此話入耳，林澤的表情頓時豐富起來。
　　開心？不是。
　　感動？談不上。
　　興奮？更加不是。
　　他的心情如何，大腦在思考什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只是微微張開嘴唇，聲音沙啞而無比茫然地說道：“我叫林澤。”
　　“妳好。”話筒那邊的聲音沈穩地說道。
　　“妳好。”林澤下意識地怔怔點頭。
　　“再見。”
　　“再——嘟嘟。”
　　未等林澤話說完，話筒那邊便傳來盲音。
　　林澤楞在原地。雙目空洞。連表情也在瞬間僵硬。
　　他叫林騰。
　　而自己，叫林騰。
　　通過姓氏分辨，自己跟他是壹家人。
　　老部長說過，自己的父親叫林騰。而他也叫林騰……
　　思緒混亂的林澤艱難苦澀地理清頭緒。
　　剛才跟自己打電話的，是自己的父親！是自己出生以來便不曾見過壹面的父親！
　　可是——
　　林澤的表情瞬間扭曲，猛地將手機砸出去，破口大罵起來：“這個婊子！”
　　啪嗒。
　　電話應聲破碎，看得嶽群壹陣肉疼。
　　這個手機可是愛瘋五，是他哀求了韓家大小姐許久才弄到的。可現在，卻被小師兄怒火中燒下壹把摔毀。
　　嶽群心疼死了。
　　但他現在必須遏制心疼的情緒。因為小師兄很生氣。很顯然，是被林天王激怒了。
　　可是——林天王是他的父親，為什麽他跟自己的父親講電話後會生氣呢？
　　這讓嶽群同學莫名其妙。
　　“小師兄，林天王是不是罵妳了？”嶽群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有。”林澤坐在床邊，冷漠地點了壹支煙。
　　“那妳——”
　　“老子就是想罵人。”林澤暴跳如雷。
　　“罵父親要天打雷劈的——”嶽群很傳統地提醒。
　　“啊呸！”林澤怒火滔天。“拋妻棄子更該下地獄！”
　　“——”
　　嶽群覺得自己終究是外人。更何況就林天王那脾氣，他還真有點害怕。只好輕嘆壹聲，高深莫測地說道：“小師兄，妳錯怪林天王了。”
　　“妳要替他說好話？”林澤冷冷瞪視他。
　　“當然不是。”嶽群搖搖頭。“我只是想說——林天王偶爾玩多塔玩累了，也會感慨壹句想念妳。”
　　“——”林澤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怒罵。“草他大爺。”
　　“他大爺不是妳的——”
　　“閉嘴！”林澤臉色鐵青。
　　他意識到壹個問題。這個男人，自己還真不能隨便罵。稍有不慎，就跟自己沾親帶故了。
　　啪嗒。
　　續了壹支煙，林澤面色漠然地盯著嶽群道：“他跟妳說了什麽？”
　　“壹。東京會大亂。讓我們小心。”
　　“二。我死可以，別讓妳死。”
　　“三——”
　　“三什麽？”林澤皺眉問道。
　　從嶽群簡短的話語中，他能感受到那個老王八蛋對自己的關心。只是，為什麽他不肯現身？
　　以林澤從各個渠道對他的了解，這個老王八蛋在華夏恐怕屬於相當有影響力的人物。說得誇張點，如今華夏最頂端的那幾個人物，也有他的老相識。
　　那他為什麽不敢露面？
　　他在忌諱什麽？又在擔憂什麽？
　　“三。那小王八蛋太廢材了。爺懶得見他。”
　　“——”
　　林澤狠狠抽了壹口煙，如暴躁的雄獅，罵道：“下次他給妳打電話，妳幫我傳達壹句話。”
　　“什麽？”嶽群好奇地問道。
　　“遲早有壹天，小爺打得他滿地找牙！”林澤狠狠道。
　　“妳自己信嗎？”嶽群翻了個白眼。撇嘴搖頭道。“小師兄。妳說妳會飛我信。妳說妳能打敗林天王？別開玩笑了。林天王是神好不好。”
　　“別搞個人崇拜。”林澤鄙夷道。“妳是被他打怕了。我可沒有。”
　　嶽群搖搖頭，嚴肅道：“小師兄，相信我。林天王單手就能把妳放倒。”
　　又是續了壹支煙，林澤問道：“除了這些，他就沒說點別的？”
　　“沒有。”嶽群認真地搖了搖頭，說道。“林天王說他是個矜持的男人。還說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誠實。說得多了，肯定會讓很多人傷心難過。”
　　林澤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再多說什麽。
　　嶽群見小師兄不做聲，醞釀良久，方才輕聲說道：“小師兄，相信我。林天王是愛妳的。”
　　……
　　陰冷潮濕的地下室。壹盞高瓦數白熾燈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壹張四角桌上，擺滿了鹽水花生和啤酒罐。房間裏煙霧繚繞，仿佛是最窮困潦倒的單身漢居住的可怕地下室。
　　可此刻，床上卻躺著壹男壹女。兩人皆神色恬淡地盯著天花板。仿佛那斑駁潮濕的天花板上畫滿了精彩的圖畫。
　　男的嘴角叼著香煙。女的則是依偎在他懷中。似乎壹點兒也不介意此處的惡劣環境。反而心平氣和地享受著難得的二人時光。
　　抽了壹支煙，人妖緊緊摟著妻子的腰肢，微微垂下頭，笑問道：“我會不會太沒用？”
　　大公主沈默地搖搖頭，任由人妖攬著自己的腰肢。
　　“連壹個家都保護不了。還讓妳跟飛鴻分離。現在更是讓妳跟我在這種地方躲避。”人妖笑著說道。眼眸中除了心疼，還有壹絲愧疚之色。
　　“妳欠我什麽？”
　　“孩子是我執意生的。這個家也是妳努力構建的。現在，妳正為這個家拼命。”
　　“我能做什麽？能為妳做什麽？為飛鴻做什麽？”
　　“男人不是要將所有事都承擔下來。”
　　“也不能強迫男人把自己當神要求。”
　　“妳和女人的區別，只是個子高些。聲音粗些。憑什麽我做不到的事，要求妳做？”
　　人妖聞言，輕輕在她臉頰上吻了壹口：“我樂意。”
　　大公主聞言，唇角微微泛起壹抹弧度：“能不死。我再給妳生壹個。”
　　“壹言為定。”人妖笑瞇瞇地說道。“這壹次，我希望是雙胞胎。反正妳有錢，養得起。”
　　“嗯。”大公主點頭。
　　人妖緊緊抱著大公主，目光略微迷離地盯著天花板，緩緩說道：“飛鴻出生就在這邊，不知道能不能適應英倫的飲食。以前睡覺前，我都會給他唱歌聽。皇宮裏的侍者的確很優秀。但他們終究不會唱我唱的那些歌。飛鴻住在那邊，會不會不習慣，會不會大哭大叫？”
　　大公主輕聲道：“女皇會照顧好他。”
　　“我倒沒有懷疑女皇的能力。”人妖微笑道。
　　兩人在經過壹番簡短交談後，終於陷入了沈思。
　　壹對新婚燕爾遭逢大劫，被迫將壹歲的孩子送走。若說壹點兒也不心疼，不思念根本是癡人說夢話。
　　可他們又能怎麽辦？
　　這對男女壹生大起大落，心智早已堅如磐石。但再堅強的人，又怎麽可能真的天下無敵，沒有死穴？
　　這世上，本就沒有神。又哪來絕世無雙？
　　他們思念孩子，卻只能靜默地等待自己的命運。
　　生，或者死，這對夫妻並不介意。他們在意的東西很多，卻誰也沒有傾訴。
　　人妖續了壹支煙，神色渙然地與大公主相擁而眠。這幾天接連奔波，他實在累了。
　　精神的高度緊繃讓他不得不閉目休息，可他休息不足十分鐘。又猛地睜開了雙眼。那布滿血絲的眼球中充滿警惕之色。微微瞥壹眼身側安詳休息的大公主，人妖輕身翻下床，靈巧到極致地掠門而出。
　　地下室外，是壹條幽暗地通道。
　　地面皆是積水。縱使步子邁得再大，也不得不踩踏在汙濁不堪的積水上。
　　人妖緩緩合上房門，右臂自腰間拔出透著寒冷與殺機的軍刀。微微轉身，向那滲出微微光暈的通道盡頭望去。
　　遠處，有壹道人影向他走來。隨著人影的拉近。那被微微光暈輝映出來的影子亦是漸漸拖長。他的步履平穩而堅毅，根本沒有半點停滯或猶豫。仿佛根本不存在內心的思考。只是冷硬而義無反顧地向前踏出步子。
　　腳步聲愈發近了。
　　當人妖看清對面那道人影時，竟有些發楞。
　　這個人的外形，實在太古怪了！
　　渾身被紗布包裹著。壹雙淡灰色的眸子毫無生機。每壹步都走得頑固而偏執。只有意誌決絕的男人，才能釋放如此讓人欽佩的氣勢。而人妖亦是看的出，對面那個男人，絕對是最頂級的高手。
　　同類人，總是能壹眼感受到對方的存在與強大。
　　嗡嗡！
　　縱使如此，人妖亦是決然地揚起刀鋒。
　　不論對方是誰，有多麽強大，多麽令人欽佩。他都要殺。
　　殺。是為了家。為了妻子，為了孩子。
　　他的前半生，老天沒給他為家人奉獻的機會。卻讓他為國家揮霍了多年的青春。
　　如今，他不會再讓自己留下遺憾。
　　縱使身死，也要為心中最重要的事物拼殺。
　　白仆緩緩駐足。目光平和地盯著人妖，若無其事地吐出壹句話：“終於找到妳了。”
　　“和我預期的不太壹樣。”人妖淡漠地說道。刀鋒直指人妖。
　　“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白仆頗具哲理地說道。“我死死壹個。妳死，死壹雙。”
　　呼！
　　人妖聞言，渾身殺機暴漲，寒冷地盯著白仆，壹字字說道：“我選擇妳死。”
　　嗖！
　　刀鋒揚起，人妖那修長的身形如壹道利箭，狠狠地刺向白仆。仿佛與空氣進行著最親密的接觸，發出刺耳的呼嘯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