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0章 修羅

　　講經滅靈，壹切意識消散。
　　沒有意識，什麽都是虛無。
　　天也沒了，地也沒了，人也沒了，風沒了，光沒了，溫度沒了，觸覺、嗅覺、視覺、聽覺、味覺，全都沒了。
　　秦昆站在虛無之中，有心跳，似乎可以揮手，還能走路，但什麽都看不見，摸不到，他揮的是什麽手，又在哪行走，壹概不知。
　　“五蘊皆空？”
　　五蘊皆空比四大皆空更高壹等，因為四大只是五蘊中的壹蘊。
　　秦昆看過許多電影，這可是佛門中的大招。
　　佛徒信無守空，認為萬般皆泡影，他們最崇尚的無，就是他們看破紅塵、遁入空門的底氣。
　　秦昆微微壹笑。
　　又是蜃術嗎？
　　儒釋道三教，儒家執中，道家守中，佛家守空，既然妳喜歡無，那我必須有！
　　陰陽相調，否極泰來！
　　周圍什麽都沒了，但意識還在，妙善的蜃術能將壹切化為無，但不能把自己化為虛有。
　　於是，秦昆閉眼冥想。
　　腦海中，四周出現了星辰。
　　自己朝著星辰墜落，越來越近，整個虛無的世界，出現了恒星。
　　再墜落，那些恒星開始隨著星旋有序地運轉。
　　再墜落，行星出現，圍繞著恒星，規律運動。
　　再墜落，壹顆宜居星球上，出現了壹片金光。
　　再墜落，腳似乎踏在實地，面前是壹尊佛。
　　秦昆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墜落，而是在光速縮小。
　　那尊佛越來越大，自己並沒有產生什麽奇異的心情，這場景，都是上壹個佛術中，妙善給自己看過的。
　　自己縮小，鉆入菩提中，菩提嚴絲合縫。
　　那菩提裏面，也是黑暗虛無。
　　隨著秦昆冥想，出現了星辰。
　　出現了光明。
　　出現了宜居星球。
　　出現了壹切。
　　秦昆意識中的三千世界，被妙善講經滅掉，隨後，又被秦昆悉數幻想在腦海中。
　　這壹刻，為了維持世界運轉，秦昆依舊在冥想，不能停止。
　　於是，腦海中不知為何想到了壹句話。
　　神說，要有光。
　　世界驟亮。
　　縮小了無數個世界，從龐然大物變成砂礫，變成雞蛋，變成菩提，變成塵埃，總之不斷在縮小，世界卻不斷再增多。
　　秦昆腦海中不知道構築了多少個世界，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星系。
　　縮小，來到地面。
　　華夏浩土被冥想出來，金陵山水被冥想出來，茅山被冥想出來。
　　後山出現，道臺出現，生死道所有人出現。
　　秦昆回歸，睜開眼睛，聲如霹靂：“妳能滅誰？？？”
　　面前，雙手合十的妙善，胸口如同遭受重錘，整個人鮮血狂噴，向後倒下。
　　他眼中的秦昆，像壹個怪物壹樣頑強，為什麽……他會用這種方法破自己的佛經？？？
　　妙善赤著上身，濺起壹身泥水，渾身雨水澆在頭頂，牙齒上流出汩汩血漬：“秦昆！貧僧今日要渡妳入空門，誰也擋不了！”
　　“過來試試！”
　　妙善恢復儀態，鄭重嚴肅，悲憫如佛。
　　“且聽婆娑經，琉璃築寶瓶！”
　　“五蘊皆無畏，雷落雨亦停！”
　　“婆娑佛輪！”
　　“琉璃寶相功！”
　　“大無畏印！”
　　“雷音咒！”
　　妙善瘋狂了，渾身琉璃金身出現，背後是急速旋轉的佛輪，手上掐著大無畏印，天上出現壹位巨大兇猛的和尚，帶著金光紫電，裹挾天威朝著秦昆攻去。
　　那是法相，也是雲，這是佛術，也是威勢強橫的氣態生命！
　　壹術四招！
　　漫天風雨都被吸入那尊氣態的和尚體內。
　　“乾坤新裂生靈脈，鬼神驚駭壹束光！”
　　“潛龍不服崩絕壁，百千萬劫沐舊傷！”
　　“須信鴻蒙有雞子，混沌孕育菩提樁！”
　　“太虛屍仙有莽骨，倒騎星鬥……”
　　“敗神皇！！！”
　　秦昆所想所念，再也不是參拜的拜，是打敗的敗！
　　怒火頓生，惡念頓生，兇威頓生，天地被這聲爆吼變得安靜，甚至大地顫抖了起來。源源不斷的靈力湧入雙腿，秦昆渾身要炸掉，血液在沸騰。
　　這次切磋，束手束腳，原本已經很憋屈了，又碰到這些破事，上臺鬥法，對方殺招頻現，這是切磋？這是要弄死自己啊！
　　我打生打死的時候，妳還不知道在哪呢！
　　跟我拼命，誰怕誰！！！
　　金身紫電的巨型和尚從天而降，秦昆渾身蒸騰的血氣在周圍氤氳出壹道紅光，是業火，是怒火，是胸腔中幾乎要噴湧而出的熱血！
　　“區區陰雲作妖，膽敢造次！！！”
　　壹掌上托，接住巨型和尚壹拳，腳下道臺龜裂，氣浪漣漪激蕩，周圍被夷為平地。這壹拳，秦昆吃下了！
　　巨型和尚又壹拳，紫電劈啪作響，轟魂的霹靂聲，炸裂耳膜，那拳頭擦出音爆，帶著閃電，打在秦昆的腹部。
　　快！很快！非常快！
　　巨型和尚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第壹拳能被秦昆接住，所以第二拳帶著滔天怒火。
　　秦昆胸腔癟下，鮮血狂噴，壹瞬間，壹些記憶碎片湧現心頭。
　　氣態生命……
　　神仙？
　　自己的昆侖骨多強悍，自己心中有數，那壹拳已經超越自己的反應，力量超越自己的承受，將他重傷後，秦昆口中湧出鮮血，猙獰地看向妙善：“妳的招，我全接下了，該我了！”
　　“無量天尊無量天，無量鬼手……撕謫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瘋狂的咆哮聲，虬結的肌肉要擠爆血管，發絲被渾身業火沖起豎立，那個氣態生命被秦昆虛空壹抓，抓在手裏。
　　撕拉——
　　巨型和尚瘋狂大叫，叫聲淒慘，伴隨著劈啪的閃電聲，他被撕開的聲音猶如裂帛壹樣好聽，巨型和尚從中被撕成兩半，丟在地上，化作兩灘水漬。
　　全場安靜。
　　小雨恢復，陰風恢復。
　　雙耳失聰片刻後又恢復聽覺。
　　淅瀝瀝的小雨灑在頭頂，道臺並沒被夷為平地。
　　妙善還是那個妙善，不是琉璃金身，身上也沒紫電，剛剛依舊是蜃術。
　　秦昆卻不是剛剛的秦昆了。
　　每走壹步，壹塊地磚被巨力踩裂。咯吱咯吱的裂紋，順著秦昆行走，蔓延到妙善腳下。
　　昆侖骨，大力魔！
　　妙善雙手合十，瞳孔流著鮮血。
　　他遭蜃術反噬了。
　　鼻孔下，也有鮮血，口中，耳孔，依然有鮮血。
　　七竅流血。
　　“秦當家的，小僧佩服。壹開始的菩提塵埃，然後的金剛身，然後的滅靈經，接下來的婆娑佛輪，琉璃寶相功，大無畏印，雷音咒，已經第七招了，能全接下，我承認妳很厲害，不過根據約定，還有三招。”
　　妙善閉眼慘笑，再睜眼，神色變了。
　　紫色的瞳孔，渾身青筋突爆，赤著的皮膚驟變，變得發紫泛青。
　　臺下，喝酒的聶雨玄突然瞪大眼睛：“不好，魔功！”
　　是魔功，和佛海壹樣的魔功！
　　妙善渾身寶相莊嚴消失，猶如壹只從六道回來修羅。
　　只是下壹刻，壹記重拳搗在妙善肚子上，妙善雙眼凸出，倒飛而起，落地幹嘔。
　　“秦當家，要食言嗎？”妙善跪倒在地，猙獰擡頭，發現同樣猙獰的秦昆，秦昆蹲下，口中、鼻中、甚至眼中，氣血蒸騰出煙霧不斷冒出，隨風飄揚。
　　秦昆咧嘴笑道：“我說了，讓妳十招，妳也說了，讓我三招。所以，讓妳七招就行了，有什麽不對嗎？”
　　鐵錘壹樣的拳頭，擦出音爆，打在妙善後腦，妙善整個人被打入石中。
　　妙善渾身徹底發紫，繼而變黑。
　　他的腦袋比鋼鐵還硬，將那石板砸爛，但卻發出笑聲，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
　　“哦，也對。那，繼續打吧。”
　　妙善活動著脖子，無所謂地擦去臉上的血漬，嘴角壹挑。
　　渾身漆黑，青筋突爆，他說話時，口中、鼻中、眼中，和秦昆壹樣，氣血蒸騰，不斷冒出煙霧。
　　所有人看到，修羅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