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人魚少年

　　艾雪的訓練今天才開始見威力。
　　我本以為繞著環城公路跑步已經算是大運動量，沒想到艾雪還有更絕的招。
　　我們壹路跑到市中心的火車站貨物中轉處，艾雪在壹個老頭那裏跟人點頭哈腰說了些什麽話，隨後我看到那老頭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我。
　　面對別人並不友善的目光，我只有咧嘴貌似憨厚地笑笑，那老頭卻白了我壹眼，繼續跟艾雪說什麽。
　　火車站本就是吵不行的地界，我就算擁有艾爾西婭的幾分之壹本事，也聽不清艾雪和那老頭到底在說什麽。
　　艾雪又說了幾句之後，終於回頭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我幫妳找了份工作。”
　　“什麽？”我聽見“工作”兩字，竟然條件反射地心中壹陣歡喜。
　　真是當窮鬼當慣沒救了……
　　“搬運工。”艾雪笑得很開心，“今天晚上八點鐘之前，妳要搬光貨站裏的所有東西。”
　　“……”
　　我發現自己對艾雪徹底無語的次數越來越多，剛才還在擔心艾雪是否遇到什麽事的心情現在已經煙消雲散，我開始腆著臉跟艾雪討論工資是按日結算還是按周結算。艾雪看到我這副愛錢的嘴臉也不奇怪，微笑著回答我的問題。
　　“這可是鍛煉的最好機會。”艾雪交代完工資問題後，鼓勵地拍拍我肩膀，“今天我給妳計時，看妳多久能搬完。如果不能完成工作，晚上妳要跟我對打三十分鐘。”
　　艾雪的話發揮出巨大作用，我已經可以肯定，就算讓我去惹鄭天巖，我也不願意跟艾雪對打三十分鐘。我的身體是比普通人強壯那麽壹點，也肯定沒壹堵墻結實……哪怕有再多牢騷和抱怨，我也心甘情願地開始扛著大小不壹的行禮往返在車站和站外包裹暫存處之間。
　　艾雪很夠意思，壹直在外面陪著我。我以前未做過這類工作，最開始扛包的姿勢和方式都不太對，讓老頭好壹通嘲笑。扛過幾個之後，我開始漸漸習慣這種搬運方式，扛包的速度越來越快。
　　比起在公路上長跑，這種方式顯然更能浪費體力。我在跑來跑去之余還要照顧體積大小不壹的行禮。在超市搬貨至少還有整齊的包裝，這裏的行禮壹個賽壹個地沈，往返了幾十趟之後我覺得喉嚨開始漸熱，喘息也漸漸密集。
　　“這就不行了？”艾雪看我腳步漸慢，馬上用話刺激我。我都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忽然變得嚴厲的女孩。
　　就這樣，我在艾雪的嚴密監視下做牛做馬到接近八點，終於兩節車廂的貨物徹底搬完。此時我的呼吸已經亂得像我的男女關系，雙腳也有些發軟，渾身上下都感覺到壹壹陣陣刺痛。
　　唯壹支撐我完成全部工作的，就是出自艾爾西婭的綿綿神力。
　　經過許多次磨礪之後，我對艾爾西婭所帶來的神力已經熟悉得勝過譚菲菲的身體。每次體力超過我自身負荷之後，這股神力就自然冒出，恢復我體能的同時也支撐我的行動。
　　我承認這種感覺很好，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我知道這就好像使用毒品壹樣，慢慢習慣之後就無法擺脫，還是無法抗拒這種奇妙的感覺。
　　放下最後壹包貨，我對艾雪咧嘴勉強笑笑：“這算是完成了吧？”
　　“還不錯。”艾雪認真地看看時間，跟老頭要過工錢遞給我，“這是給妳的。”
　　我沒推遲，大方地收下自己勞動所得。艾雪看見我揣錢小心翼翼的表情只是微笑，帶著我離開火車站。
　　“下壹站是哪裏？”我知道今天肯定不止這點活，幹脆先問艾雪。
　　“這麽快就迫不及待啦？”艾雪仔細觀察我重體力勞動後的表現，“妳體力比我想象得更好壹些嘛。”
　　這話聽起來有點嚇人，我趕緊擺手：“不行不行，喝多也吐騎車也上樹……您悠著點。”
　　“想逃避？晚了。”艾雪抓住我的手，力量猶如鐵鉗，“今天的第二個階段是適應訓練，我忘了問妳，妳水性好嗎？”
　　艾雪的話讓我感到自己被壹股寒意籠罩，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我還是老實回答道：“還不錯……”
　　“那就沒問題。”艾雪再次笑得奸詐又詭異。
　　和我猜的差不多，艾雪這次帶我來的地方果然有水，而且是異常巨大的壹個水池。周圍白椅陽傘壹排排，顯然這裏是個公共遊泳池之類的所在。
　　艾雪帶我來這裏，沒有任何人阻攔。這裏也沒什麽人看守，我估計艾雪是已經買通了這裏的人，留下場地讓我們操練。
　　“水性好的岑同學，請吧。”
　　艾雪帶我進來之後，也不跟我說明情況，冒出這麽壹句的同時壹腳踹在我胸口。我眼前只看見少女美麗的腳在我眼前壹晃，壹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已將我推進遊泳池。
　　撲通壹聲，我掉落水中的聲音不比青蛙蛤蟆之流好多少。冰涼的水瞬間浸透我的衣服，也淹沒我的口鼻。
　　說實話，艾雪踹我的時候我是慌亂了片刻。不過這片刻慌亂完全是因為少女純白無暇的小腿和纖足造成，我跌入水中的瞬間，心情已經比上課還平靜。
　　我在水裏撲騰兩下，正要浮上來，壹只橡皮球砸中我的頭頂。
　　“沈下去。”艾雪站在遊泳池邊上威風凜凜地喊道，“沈到水裏去！”
　　艾雪手中還拿著壹只橡皮球，隨時準備砸下來。我相信艾雪的準頭裏力度，趕緊深吸壹口氣沈入水中。
　　池水冰涼，我有神力護身倒也不太在意。只是……這人在水中的感覺，怎麽似乎有些變化？
　　我只用了不到兩秒鐘就找出和以往不同之處。
　　水波微蕩，我慢慢墜入深水區的池底，竟然感覺到周身毛孔都在壹張壹弛地吸收某些氣體。
　　這這這……這算什麽？
　　我在完全震驚中慢慢明白了壹件事——貌似現在我可以在水中呼吸？！
　　霎時間心跳如飛。
　　我在心中不斷告誡自己要冷靜，壹定要冷靜。隨著這種不斷的自我警告，我的心跳慢慢恢復正常。我慢慢調整自己的姿勢，在水中仰望頭頂，嘗試習慣水中呼吸的感覺。
　　自從艾爾西婭進駐我的身體以後，我還真沒嘗試過潛水。看來這也是不死王帶給我的好處之壹。
　　我慢慢適應水中呼吸的同時，艾雪的聲音自頭頂悠悠傳來。
　　“在水中盡力揮拳三百次。”
　　這是壹個極其平淡的陳述句，出於對艾雪的信任，我毫不猶豫地在水中揮動左手打出壹拳。
　　這壹拳打出，我自己差點摔倒在水中。
　　是個人都知道，人在水中就等於進入另壹個世界，平時對力量控制的經驗，在水中完全失去意義。
　　我又不是專業潛水員，在水中全力揮拳這種不靠譜的事兒還是第壹次做，產生這個效果也屬正常。
　　“控制身體平衡，習慣水的浮力和阻力。”艾雪的聲音透過水面清晰傳來，“看看妳能堅持多久。”
　　這句“看看妳能堅持多久”對我的刺激比較大。我知道自己骨子裏其實是個不服輸的人，艾雪這句話讓我下定決心壹定要堅持完三百下。
　　神力在體內綿綿蕩蕩，我開始用力揮動自己的拳頭。
　　當我揮到地三十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胸口已經快要燃燒壹般滾燙。正打算再接再厲，艾雪的聲音已透過水面傳來：“差不多了，上來透口氣吧。”
　　對艾雪的好意我沒領情，依舊固執在水下繼續揮動拳頭。
　　兩分鐘後，艾雪站在遊泳池邊終於用壹種接近於崩潰的口氣問我：“妳……什麽時候學會的水下呼吸？”
　　我此時已揮了四十多下拳頭，壹直堅持揮完五十下拳頭才緩緩浮上水面回答道：“好像是剛才。”
　　我的這個答案讓艾雪更加崩潰，少女像看怪物壹樣看了我半天，最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那妳繼續吧。”
　　我朝艾雪眨眨眼，繼續潛入水中完成她交代給我的任務。
　　我知道對大多數人來說，運動之所以無聊只是因為成果並不誘人。人做某些事情壹定要有足夠的動力，比如大運動量的鍛煉這種事，如果只是強身健體自然不會有多少人願意為之努力。
　　人只有在壹種情況下會努力不懈，那就是目標明確的時候。
　　比如現在的我，目標就很明確。
　　見識到文哥的過人身手之後，我壹直捫心自問，如果沒有“死亡重生”壹次又壹次讓我重新來過，如果沒有艾爾西婭在我體內幫我輸入綿綿神力，我遇到這些麻煩是不是早就已經死過千百回了？
　　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不死王轉世這個頭銜在腦袋上貼著，沒有四家主對我的暗中幫助，我恐怕連在學校的安寧日子都過不好吧？
　　我立誌要變強，變得強而再強，最終甚至要超過艾雪和四家主，超過以往我知道的任何人。既然我已經窺到人和神相近的境界，我自己壹定也可以做得到！
　　肺部的灼熱逐漸變成連綿的疼痛，此時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比想象中更強壯。這種疼痛對我來說居然能夠忍受，甚至覺得還有提升的余地。真是自殺次數多了，我覺得自己在走向壹條受虐狂的不歸路……
　　三百下說起來很輕松，真要完成是壹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尤其水流被我揮拳帶動之後，還要產生相反的推力，讓我在水中飄搖不已，同時對艾雪這種訓練方式也佩服不已。
　　女人要是狠起來，果然沒話說。
　　良久之後，我終於從人魚少年的悲慘境地裏脫身，慢慢浮出水面。
　　艾雪早在上面等急了，扔給我壹條毛巾：“感覺怎麽樣？”
　　我爬出遊泳池，用艾雪給我的毛巾狂擦臉，壹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會我的胸口像被什麽人捶過幾百拳，仿佛剛才所有的揮拳都打中了自己壹樣。滾滾熱流和灼傷壹樣的痛在體內流動，我嘗試竭力恢復自己的正常呼吸和心跳，沒有什麽結果。
　　見我如此慘樣，艾雪沒有追問我什麽，只是站在我身邊靜靜等著我開口。
　　壹直到我艱難開口位置，艾雪在我身邊沈默了近兩分鐘，這兩分鐘裏，她的眼神沒有離開過我。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我總覺得這眼神中有著某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我很喜歡艾雪安靜站在我身邊的感覺，這壹刻時光似乎又壹次靜止。如果死亡重生能夠濫用，我簡直想重復壹次這樣的經歷。
　　“妳這訓練方法……真行。”我開口說話就開始後悔，這種安靜的時光裏，我應該說點別的。
　　壹直安靜看著我的艾雪失神了壹下，瞬間恢復過來：“別以為就這麽多，還有呢。”
　　我對少女淒然壹笑：“早就想到，請吧。”
　　艾雪是個永遠能給人驚喜的女孩，壹直到現在我都堅信這壹點。
　　十分鐘後，我被帶到壹個遊樂場。確切點說，是已經快要結束夏季營業的夏季新月王國主題遊樂場，這是個有錢人才能來的地方，雖說大部分娛樂項目跟任何壹處的遊樂場都沒有太大區別，價格上卻高得離譜。是以這裏雖在耶雲市內，也是為年輕男女準備的場所，我從未來過。
　　“體能訓練今天就到這裏，明天才開始增加。”艾雪說得輕描淡寫，我聽得仍是心頭壹緊。
　　“那今天接下來的項目是……”
　　“適應能力。”艾雪說，“妳的適應能力在同齡人中已經算壹流，這還遠遠不夠。想要擁有放浪師那樣強大的力量，妳就要想辦法讓自己的適應能力變得更強，更出眾。”
　　說話間艾雪帶我走進壹間木質小屋，我進來之前瞄了壹眼小屋門口的牌子，上面寫了幾個極其拙劣的藝術字。
　　“鬼屋魔影”。
　　我總覺得這名字在哪裏聽過……跟著艾雪進去，我發現這裏面的光線真是暗得可以，若不是我視力超群，估計走路都成問題。
　　鬼屋魔影的內部結構相當簡單，就是壹間充滿了各種造型怪物模型的房間。這裏的具體娛樂項目不用看我能猜到，我就是不明白艾雪帶我來這裏幹嗎？沒聽說過男女學生約會是在這裏完成的呀……
　　像是個人販子的艾雪把我帶進鬼屋魔影裏，給我指了個位置讓我站好，這才開始說明接下來的訓練內容。
　　“適應能力是壹種綜合能力。”艾雪徐徐說道，“妳的智商很高，底子也不錯，現多訓練壹些綜合能力就能很有效提升個人能力。簡單來說，我會在這個房間裏利用各種燈光讓妳作出相迎的動作，動作的復雜程度從十種起，封頂是壹百種。每次錯誤妳都要被我擊中壹次，希望妳能忍受得住。”
　　沒有給我反駁的機會，艾雪開始給我講解了最初的十種動作，從踢腿到倒立都有。我大概有些明白艾雪為什麽要這麽折騰我，她其實還是想訓練我的反應能力，這是適應能力的核心重點。
　　我確信自己的反應速度還不錯，記憶力也很好，艾雪的訓練初期應該沒有太大難度。
　　這種想法在艾雪打開第壹種燈光之後徹底消失，我驀然發現自己是在被壹個放浪師調教，我怎麽可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第壹盞燈光消失的時候，我才想起自己要做的十個動作中哪個對應這種燈光。等到我做出來這個動作，艾雪手中壹個橡皮球已經虎虎生風地砸在我胸口。
　　應該是手下留情了，我只摔了個跟頭。相信以艾雪的臂力，把我砸死也只是舉手投足間的事。
　　被打之後我立刻精神百倍，看來人都是這麽賤……第二個動作的反應速度比之前快了壹倍不止，證明我還可以接受這種訓練。
　　各種古怪的燈光在小屋中亮起，我像個精神病壹樣手舞足蹈。
　　……
　　壹百次燈光寂滅之後，我挨了十四個橡皮球。艾雪對我還算客氣，沒把我砸成口眼歪斜。
　　“真不錯。”艾雪對著我鼓掌，“第壹次訓練就有這種成績，我都懷疑妳是預備役的放浪師。”
　　“過獎過獎。”我壹邊假惺惺地拱手壹邊在心裏吐血不已，照艾雪這麽操練，我覺得自己壹個禮拜才能死壹次的命怎麽也不夠用。
　　“有沒有點心得？”少女笑得燦爛。
　　“有。”說到正經話題，我表情也漸漸嚴肅，“大概了解妳的訓練思路吧……如果按照現在這個方式繼續的話，只要沒被累死，我應該也不會很容易被打死。”
　　“妳是半路出家，始終有點困難。”艾雪說起這個眉頭就可愛地皺在壹起，這大概就是所謂憂愁中的美麗，“不過妳身上好多奇跡，我覺得驚喜還會出現。”
　　這個話題說到這裏就算暫告壹段落，渾身依然濕漉漉的我被艾雪拉去壹個室內日光浴場烘幹，隨後又吃了壹頓飯。我首次的人魚生活就此結束。
　　從飯店裏出來，我有點不好意思：“妳看，又麻煩妳又讓妳請吃飯，這多不好。”
　　“別假惺惺了。”艾雪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妳加油吧，我希望看到妳帶給我的驚喜。”
　　“壹定會的。”我望著少女的眼睛說，心想老子回家還有壹個女神老師可以請教，不進步神速壹點實在太對不起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