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血堂（下）

　　要知道，這第壹刀由誰下手，這裏面的意義可非同小可！咱們中國人，做任何事情都會講究壹個排名。
　　比如說，吃飯的時候，壹桌人，誰坐上首，誰坐下首，上了菜，誰先擡筷子。上了酒，誰先端酒杯……這裏面無壹不飽含著“排位”的含義！
　　現在，這手刃最大仇人的第壹刀……於情於理，怎麽都不可能由壹個普通的手下兄弟動手！更不可能讓壹個“外人”來動手了！
　　第壹刀，無論如何，應該是現在在場這裏，地位最高的龍頭老大先沾血！而這個人，毫無疑問的，就是我小五！
　　雷狐這壹手玩兒極其狡猾陰險！他亮出了八爺的老兄弟的資格來要求給八爺報仇，占了壹個情分。而如果真的讓他第壹個動手了……不僅僅是當著這麽多人落了我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占了壹個排位的便宜！
　　如果我此刻退讓了，豈不是等於我承認了，在這個靈堂裏在場的所有人裏，他的地位比我高？我還要位列在他之下？
　　而如果他動手之後，在發表壹番慷慨的演說，就等於給了他進壹步拉攏人心的機會！
　　哼！好壹個雷狐！果然是名字裏帶著壹個“狐”字的老家夥！在這麽短短的時間內，就能想到玩兒出這麽壹手來，這老家夥還真的不是壹般的陰險！
　　偏偏他占據了壹個“情分”，拿著八爺的老兄弟的身份來壓我，我還不好直接當面的反對。雷狐瞇著眼睛看著我，已經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順勢就要拿過我手裏的匕首……
　　可是我小五是何許人也？我手裏的匕首，除非我拱手相讓，其他人，誰能隨隨便便的從我手裏奪走我的刀！
　　我不動聲色退後了半步，不露痕跡的用自己的身子壹側，讓開了他的手，腦子裏瞬間就轉出了壹個念頭。
　　“雷叔不急。”我緩緩道，壓著心裏的怒氣，臉上依然很平靜：“雷叔要報仇，自然有機會的。”
　　說完，我不和他多做糾纏，徑自往前走了壹步，對著全場人大聲喝道：“我問妳們壹個問題！大阮是誰抓回來的？！”
　　所有人都是楞了壹下，然後很快就大聲回答道：“是西羅！”
　　“好！”我拉過西羅到我身邊，然後指著他的壹身血衣，大聲問道：“西羅，我問妳，妳身上的血是誰的！”
　　西羅沒明白我的意思，想了壹下，淡淡道：“不知道。有的是我的，有的是越南人的。”
　　“好！”我看著他：“脫下妳的上衣！”
　　西羅盡管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的話他是不會猶豫的。飛快的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口子，拉開了上衣的衣襟，露出了小牛犢子壹樣健壯的胸膛。
　　西羅脫去了上衣，露出了上半身健壯的肌肉，不過他的身上，肩膀之下赫然是壹個新傷！傷口顯然只是簡單的包紮了壹下，而且包紮得有些倉促，甚至沒有能把傷口的血肉完全覆蓋住。
　　“西羅，這傷是怎麽弄的！”我大聲問道。
　　“在水下，被越南人用漁叉捅了壹下。”西羅臉色有些漲紅，聲音低了下去。
　　我大聲道：“大聲點說！怕什麽！為兄弟報仇，掛了彩，這種事情有什麽害羞的！大聲說出來！”
　　“在水下被越南人那用漁叉捅的！”西羅不自覺的挺起胸膛。
　　“好！”我緩緩道：“那麽妳告訴我，今晚妳們是怎麽抓住大阮的！”
　　西羅楞了壹下，大聲道：“我帶人在穿了潛水服，在海裏泡了壹個小時……”
　　西羅口才壹般，但是說的也算簡單明了，末了之後，看了我壹眼，我對他點了點頭。我立刻對著大家喝道：“我問妳們，今晚是誰抓了大阮帶回來的！”
　　“是西羅！”所有人異口同聲回答。
　　“那麽，是誰為兄弟報仇流血流汗！”我繼續大聲問道。
　　“是西羅！！”這次聲音更加響亮了！
　　“我再問妳們，抓了大阮回來，誰的功勞最大！！”
　　“西羅！！”下面的這些兄弟，大半都和西羅熟識，此刻更是賣力大聲回答。
　　“好！”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那麽，這手刃仇人第壹刀，是不是應該讓功勞最大的人先動手！！”
　　“應該！！”
　　在眾人的轟然應答中，我不由分說把匕首往西羅手裏壹塞，沈聲道：“西羅，動手吧！”
　　西羅臉色漲紅，明顯有些激動和無措，我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低聲道：“下手輕點，別壹刀把他弄死了，後面還有很多兄弟等著排隊呢！”
　　西羅緊緊捏著匕首，昂然走到了大阮面前，壹手抓住他的頭發把他提了起來，然後擡手就是壹刀，插進了他肩膀裏……
　　大阮身子壹哆嗦，明顯是要慘叫，但是嘴巴上被膠布封住了，只發出了壹聲悶哼……
　　旁邊雷狐臉上閃過壹絲陰沈，有些尷尬的站在當場。我看了他壹眼，笑了笑，淡淡道：“雷叔，壹會兒如果這家夥沒死，您自然有機會動手的。現在麽，先讓兄弟們泄了這心頭的怒火吧。”
　　……
　　大阮在挨了十九刀的時候，就被壹個手重的兄弟不小心殺死了。畢竟這些人都不是經驗豐富的刑法老手，不懂得下手輕重。隨後我讓人把大阮的屍體拖到前面，把他的心挖了出來，用那個銀盆裝了，放在了香案上！
　　靈堂裏地上早已經血流滿地，空氣裏充斥著壹股血腥的味道。所有人都壹臉激昂，這些平日裏拼殺習慣了的漢子，此刻被血氣壹急，更是情緒如火！
　　用大阮的心祭奠了死者之後，我宣布明天就可以安排殯儀館的人來，給死去的兄弟的遺體火化下葬了。
　　隨後我下了封口令出去，大阮的死不許對外宣揚。其實這也是聊勝於無，我知道這消息是肯定會流傳出去了。不過無所謂。這種黑道上的仇殺，警方是不會管的。越南人已經徹底垮臺了，大阮的死，更能幫住大圈震名！
　　雷狐早已經重新走到了壹邊，再也不出來了，只是在壹旁冷眼看著我做了壹系列的安排，按著我安撫下了情緒激動的這些手下，壹步步的收復人心。估計這老家夥心裏也肯定不太好受吧。
　　隨著靈堂裏的人散去，雷狐冷冷看了我壹眼：“小五，好手段啊。”
　　我不置可否，笑了笑，攔住了正要離開的雷狐，緩緩道：“雷叔，還有壹件事情，也請妳壹起看看吧。”
　　“還有什麽事情？”雷狐皺眉。
　　我沒說什麽，然後領著雷狐來到了我後面的密室裏。今晚靈堂裏，胖子壹直沒說話，只是站在壹旁觀看，此刻也被我拉著壹起過來了。
　　密室裏就安靜多了，人也少了很多。只有我，西羅，錘子，還有胖子，以及雷狐和他的保鏢。
　　不大的密室裏壹下塞進了這麽多人，立刻就顯得有些擁擠。氣氛也異常壓抑！
　　如果說我在靈堂裏，更多的是表現出昂然的壹面，那麽走進密室之後，我臉上早已經布滿陰雲了！
　　密室裏的地上，有兩只麻袋，麻袋裏同樣有兩個人！同樣的，他們的嘴巴封了，手腳捆了，兩人都是壹臉的絕望。
　　這兩個人，我就熟悉多了，他們原本都是修車場裏的自己兄弟！
　　這是當初大阮和我交易的時候，作為交換條件，他告訴了我越南人收買的我身邊的叛徒！而這兩個家夥，就是了！
　　今晚出去行動，我故意在空降兵和我自己的嫡系兄弟之外，讓西羅又挑選了六個修車場裏的兄弟！除了其他四個都是身手強，水性好的之外，這兩個人，則是我特別盯住西羅選上的！
　　那四個人，今晚都參與了行動，而這兩個家夥，壹上船出海之後，就立刻被西羅帶著人把他們抓了起來！捆了塞進了麻袋裏！
　　我這麽做，自然也是有我的苦衷的。
　　在密室裏，錘子搬來壹張椅子，我就坐在了地上的兩個麻袋面前，西羅和錘子就站在我的身邊。而胖子和雷狐，則明顯有些茫然。
　　我揮揮手，錘子和西羅過去，壹人對付壹個，把兩個叛徒嘴巴上的膠布撕了下來。
　　我滿臉殺氣，用森然的語氣緩緩道：“知道為什麽把妳們抓到這裏來麽？”
　　兩人沒說話，都是垂著頭。
　　“哼！”我冷笑壹聲：“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都被抓到這裏了，如果妳們夠膽子，就大聲回答我！妳們做的好事，卻不敢承認麽？”
　　左邊麻袋裏的那人身子顫了顫，擡起頭來，深深看了我壹眼：“小五哥……”
　　“閉嘴！！”我大怒，陡然跳起來，上去壹腳就把他踢翻：“妳不是我的兄弟！沒資格喊我小五哥！”
　　這人被我壹腳踢翻在地上，面色慘然，咳嗽了兩聲，掙紮著跪直了起來。
　　我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兩人，咬牙道：“原本我也懶得和妳們說話的，直接壹刀壹個，了結了妳們也很容易……但是，我心裏就是無法咽下這口氣！我心裏只求壹個明白！！”我身子往前探了探，緩緩道：“到底是為了什麽，會讓妳們背叛了自己多年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