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機如海

　　此刻星空朗朗，明月當頭。楊微就這麽俏生生的立在我面前，明眸皓齒，她的眸子比天空的寒星還要明亮，臉蛋上嫵媚的笑容，含著幾分隱隱的復雜……
　　我臉上的表情過於古怪，甚至就連眼睛都有些發紅，楊微仔細瞧了我兩眼，隨即她臉上的笑容壹分分褪去，幽幽嘆了口氣：“怎麽了？不讓我進去麽？”
　　我有些猶豫了。
　　我該怎麽辦？她派人刺殺了我的老大，我應該因此而惱火麽？該和她翻臉？和她大吵壹場？揮袖而去？
　　可是她做的這些，卻完全是為了我！
　　那麽我又該如何？該高興？該感激她？
　　我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雙手捏緊了拳頭又放開，嘴巴張開又閉上。
　　楊微眉毛壹挑，緩緩朝著我走來。我本能的壹側身，讓開路，容她走進了我的房門。
　　壹進門，楊微就微微皺眉，環視了壹下大廳裏，聞了聞空氣中的酒味：“妳喝了多少？怎麽這麽重的酒氣？”
　　“沒多少。只是剛才不小心弄灑了壹瓶。”我面無表情，聲音同樣也有些僵硬。
　　楊微似乎笑了壹下，徑自走到沙發前坐下，把她帶來的酒放在桌上，她的神色從容坦然，看著她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我忽然心裏生出壹絲煩躁來。
　　忍不住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我居高臨下看著她，聲音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了壹樣：“妳說！是不是……妳做的？妳派人做的？”
　　“什麽？”楊微語氣平靜：“什麽是我做的？”
　　“八爺！”我脫口而出：“妳派人刺殺了八爺？”
　　楊微這時候眼神有些古怪了，她沒有回答我，反而反問了壹句：“哦……方八爺他死了沒有？”
　　“哼，沒有。”我實在忍不住，刺了她壹句：“妳是不是很失望？”
　　我的怒氣有些壓抑不住了，又走上前壹步，有些逼迫她的姿態。
　　楊微卻依然從容，神色之中帶著十足的自信和坦然，反而擡起頭來，目光毫不躲閃的看著我，和我對視！
　　“是的，我的確很失望，而且覺得和可惜。”楊微穩穩的回答我，同時還惋惜的嘆了口氣。
　　“妳！！”我臉上肌肉跳動了壹下，但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壹字壹字道：“楊微，妳不該這樣做的！”
　　出乎我意料的，我的質問之下，楊微反而笑了壹下。她嘆了口氣，在身上摸了摸，然後似乎找什麽沒找到，擡頭壹看，順手從桌上拿過了我的香煙盒，摸出壹枝香煙來，不緊不慢的給自己點上，先悠然的吸了壹口，然挑眉看著我，語氣很平緩：“哦，小五，妳認為是我做的，是麽？”
　　同樣的，不等我回答，楊微自己輕輕敲了敲額頭，笑道：“嗯，這麽想來，我之前和妳說過那樣的話，現在又偏偏在我說完不久之後，八爺就出事情了……嗯，這麽說來，的確真的好像是我做的……小五，我不怪妳這樣的態度。”她淡淡壹笑：“我只是很可惜，為什麽八爺沒有被刺死……唉，他真的沒死麽？如果他死了，對妳的好處才會最大啊。”
　　我雖然情緒激蕩之下，但畢竟我不是傻瓜。也從楊微的話裏聽出了壹些味道。不由得氣勢略微松了松：“不……不是妳做的？”
　　“不是。”楊微又嘆了口氣，隨即卻繼續道：“其實，我倒是真的想這麽做過，就在和妳談完之後，我仔細考慮了壹下，既然妳還那麽拘泥於原則，不如我就幫妳壹次，我派漢森去做這件事情好了。可是我想來想去，這樣做的結果，恐怕不太好。”
　　楊微畢竟是楊微，她的聰明的確要強於我，而且，似乎和她說話的時候，我不由自主的就會被她牽引著思路，這次也壹樣，我果然脫口問道：“為什麽不好？”
　　“因為妳會因此而恨我。”楊微不假思索，飛快道：“如果因此而失去了妳這個朋友，豈不是太糟糕了。所以，我還是決定不插手好了。”
　　我終於冷靜了下來，情緒也平靜了，但依然疑惑的看了她壹眼：“真的不是妳做的？”
　　楊微忽然眉毛壹跳，眼睛裏閃過壹絲精芒，淡淡道：“不是……我楊微若是要殺人，豈會不敢承認？”
　　我沈默了會兒，搖搖頭，重新看著楊微：“不對不對……如果這事情不是妳做的，為什麽剛才我告訴妳八爺遇刺了，妳居然壹點吃驚的樣子都沒有？”
　　這次楊微沈默了兩秒鐘，然後擡起頭來看著我：
　　“因為，我早就知道會這樣。”
　　看著我臉色又有變化，楊微笑著緩緩道：“我思前想後，越南人這次的行動，無非就只有兩條。第壹麽，自然是釜底抽薪，他們直接弄到了那個毒品拆家，抽了方八爺和索林合作的籌碼，壹下就把方八爺吊在半空了。第二麽，自然是報復了。可是我又想了想，如果是我做這件事情，那麽現在的情況，還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呢？”楊微不慌不忙，緩緩道：“這次越南人策劃的行動，周密，毒辣，破綻很少，而且壹擊必重，顯然對方的主事人是壹個很厲害的角色。為策劃者，必然會仔細謀劃，利用情況裏所有的壹切可以利用的因素，盡可能的把利益最大化！那麽，這件事情發生到現在，還有什麽事情，是可以給對方帶來好處？可以利用起來好好的打擊妳們的？”
　　楊微自己說出了答案：“圍點打援。”
　　大圈亂了，八爺人在外面，自然是心急如焚，肯定是飛快的趕回來的。這幾乎是壹定的！
　　而這種事情，就算八爺的行程布置得隱秘壹些……
　　可是現在的情況，敵暗我明。而且他們的行動說不定已經布置很久了。而且他們挑選在八爺和我來到了多倫多，才忽然發難……說不定他們已經有某種方式掌握了八爺在多倫多的行程！
　　而等事發之後，八爺肯定要趕回去，這時候，掌握了先機的越南人，派人在路上截殺八爺……毫無疑問，八爺壹死，對大圈現階段必然是壹個重重的打擊！
　　更重要的是，越南人刺殺八爺，在路上伏擊。尤其是在這種情況混亂，八爺方寸大亂的時候，以有心算無意，再加上越南人這次策劃的周密毒辣，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壹切，就這麽順理成章！
　　楊微用淡然的語氣壹路說下來，我開始是嘆息，但隨後，就越聽越心驚了！
　　楊微！
　　好壹個楊微！！
　　她原本甚至都不是當事人，只是聽了我的轉述事情的經過，在壹旁根據我告訴她的種種情況，就這麽居然把整件事情都分析了出來……而且，幾乎是絲毫不查！！
　　從對索林反應的判斷，對八爺心態的判斷，到對越南人行動的判斷，最後連八爺的被刺殺預測……這個女人居然事先全部都算到算好了！！
　　這是何等的心智和心機！！
　　縱然她是我的朋友，此刻我聽了，也不禁出了冷汗！
　　這樣的人，若是為朋友也就罷了，如果她是妳的敵人……豈不是太可怕了？！
　　楊微看著我有些怔怔的樣子，她笑了壹下，低聲道：“小五，還記得我讓妳耐心等待，我說過‘或許，壹天之後，情況就會不同了’。現在麽，我說的情況不同，已經發生了。八爺雖然沒有死，但是現在他肯定受傷不輕，妳現在立刻回去，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殘局了。”
　　楊微笑得越是從容坦然，語氣越是平靜，我心裏卻越發的驚嘆。
　　楊微卻已經啪了壹聲擰開了酒瓶子，仰頭自己灌了壹口，臉上立刻被酒氣蒸出了壹層紅暈，好像塗抹了胭脂壹般。
　　“小五，現在妳的時機已經到了，雖然不是還沒有達到我設想的最佳時機，不過現在情況也已經對妳有利了，妳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立刻趕回溫哥華！越快越好！”楊微已經站了起來：“好了，出發吧。”
　　“……”我驚訝道：“現在？現在可是晚上，今天最後壹班飛往溫哥華的航班是下午，已經飛走了。”
　　楊微瞇著眼睛：“我既然已經早就猜到會發生這種情況，又豈能沒有準備？”
　　……
　　只用了十分鐘，楊微就開了壹輛車到我的門口，她依然穿著袍子，頭發有些散亂，但是神色從容，看了我壹眼：“上車！”
　　我們壹路驅車往西北方向開，我不知道開了多久，大約也就壹個小時就到了。
　　這裏似乎是壹個小型的機場，大概是屬於私人性質的吧。
　　楊微隨我下了車，陪同我走進了機場，裏面立刻有人迎了出來，看了楊微壹眼，滿臉笑容，和她交談了幾句，楊微指了指我，那人立刻點點頭。
　　我看見遠處的跑到上停著壹架小飛機。
　　“飛機是我的。這種飛機不大，只能承載六個人，而且壹路上會有些顛簸，不過妳放心，速度還是很快的。”楊微笑道：“機場是我今天很早就幫妳借的，我在加拿大還是有幾個很有錢勢的家族生意夥伴的，這個機場是私人機場，而且我已經事先為妳在溫哥華留了壹條航線。壹切順利的話，最多三個小時，妳就會到家了。”
　　看著楊微這麽自信的樣子，我心裏忍不住想：
　　還有什麽事情，是這個女人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