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壹次廷議

　　朱由校的喪禮，新皇登基以及宮殿更換，朝堂要員的相繼更替，這些事情都復雜繁瑣，壹直到了三月底才徹底了結。
　　今天，是朱栩第壹次開朝議，壹幹宮女內侍在身周，擺弄著龍袍。
　　曹化淳站在不遠處，望著朱栩，神色有些擔憂。
　　朝堂之上的大人們，每壹個都久經宦海，世故圓滑，而且彼此之間相互牽連，黨羽錯綜復雜，壹個應對不好就會出大事。
　　好壹陣子才弄好，朱栩稍稍動了動便覺得極其不舒服，走了幾步，望了曹化淳，笑著道：“聽說，今天的事情比較多？”
　　曹化淳已經聽到風聲，外臣們似乎有意想要“考校”壹下新皇，其中就包括朱栩的那位先生，楊漣。
　　他稍稍猶豫，輕聲道：“皇上，傅大人擬了壹個折子，想讓您早些過目，心底有數。”
　　朱栩擺了擺手，胸中豪氣幹雲的道：“禦下嘛，無非恩威並重，他們在等我的表現，我也想看他們的能力。”
　　曹化淳對朱栩的話有些不甚明白，但如今兩人地位差距過大，也不敢像以前壹樣諫言，見朱栩信心滿滿，便也沒有再說話。
　　朱栩伸著雙臂，任由宮女穿衣戴帽，壹件件的加在身上，瞇著眼看著門外。
　　咚、咚、咚！
　　原本在朱栩聽來沈悶的鐘聲，今天聽著格外的悅耳。
　　“走，去看看大人們的手段。”
　　朱栩深吸了口氣，笑著說道。
　　曹化淳立即轉身，壹揮手，壹幫人簇擁著朱栩走向太和門，走進皇極殿，也就是金鑾殿。
　　朱栩從偏門走進，余光瞥了眼就心裏壹跳。
　　從前到後，足足超過百人，最前面的信王，顧秉謙壹幹內閣閣老，到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左右都禦史、副都禦史，大理寺卿，通政使司，順天府尹，各科給事中，各道巡撫禦史總督還有最後面的武將左右都督同知總兵等等，幾乎將壹個大殿都站滿了。
　　朱栩勉強不動聲色，走到了龍椅前，面對眾臣，緩緩坐下。
　　信王領頭，顧秉謙隨後眾臣大聲參拜，聲音隆隆，場面極其盛大。
　　朱栩本以為有了心裏準備就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此刻還是面色有些發白，心臟劇烈跳動，壹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曹化淳站在不遠處，瞥了眼朱栩，神色微動，走過去悄悄的將壹杯茶放在朱栩面前。
　　朱栩恍然醒來，端起茶，淡淡的道：“平身吧。”
　　“謝皇上！”
　　聲音再次將屋頂震了下，朱栩直覺耳朵有些疼，隱約感覺有灰塵落下，茶杯清澈的水，也無心再喝。
　　曹化淳尖著嗓子，拖著尾音大聲道：“諸事啟奏。”
　　“臣有本奏。”
　　從人群中站出個人，持著笏板躬身而出，大聲道：“福州副總兵叛亂，望皇上調兵鎮壓。”
　　朱栩看了眼，是科道禦史，他不鹹不淡的嗯了聲。
　　朱栩聲音壹落，又壹人走出，大聲道：“啟奏皇上，杭州總兵造反，據城自守，望皇上決斷。”
　　朱栩點點頭，目光在大殿裏搜尋。
　　朱由檢臉色沈著，微低著頭，神色上隱約有愁色。
　　顧秉謙就是始終面色不動，壹副老成謀國，成竹在胸模樣。
　　其他人也都基本上事不關己，沒有表情，持著笏板，偶爾皺下眉頭，仿佛向誰表示他們還在聽。
　　看著這些人的表情，朱栩心裏忍不住的嘀咕“怎麽有種類似在大學上課的感覺？”
　　朱栩沒有表示，朝臣們卻沒有停歇，挨個站出來奏報。
　　“啟奏皇上，陜北大旱，屢有民亂，請朝廷鎮撫，銀五十萬兩。”
　　“啟奏皇上，遼東戰後百廢待興，請朝廷撥餉，八十萬兩。”
　　“啟奏皇上，荷蘭夷人復叛，進攻澎湖，請派兵鎮壓。”
　　“啟奏皇上，四川大旱，請撫減賦三年並調集糧食賑災。”
　　“啟奏皇上，山東亂民已成燎原之勢，敦請朝廷剿寇之策。”
　　“皇上，內閣乏空，諸事拖延，望請增補。”
　　“皇上，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空缺，政務累積如山，望早日就缺。”
　　朱栩端坐在那，靜靜的聽著，不時端起茶杯喝壹口。
　　這個時候，他才能體會到朱由校的感覺。
　　朱由校並不是強勢的皇帝，而且主見也極少，這幫大人們這麽多問道同時砸過來，若是再爭辯壹番，只怕任何事都由不得他，只能是這幫大人們做主了。
　　朱由檢不時擡頭看壹眼朱栩，面露擔心。他對朱栩是有些了解，但朱栩畢竟才九歲，要九歲的笑孩子面對這壹切，還是太過強人所難了。
　　此刻，哪怕是傅昌宗，周應秋也都暗自捏壹把汗，頗為緊張的看著朱栩，身體壹直緊繃著，他們已經暗地商議過，若是朱栩壹個不妥，他們就上前救場，想辦法盡快結束廷議，以造成過大的影響。
　　楊漣此刻聽著滿朝堂的聲音，若是以前他也會等著朱由校的回復，但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是他的學生，才九歲的皇帝，眉頭皺了下，本來想好的考校之策也扔到腦後，站出來救場似的道：“啟奏皇上，臣以為，國事繁雜，難壹時決斷，可從容商議，不急於壹時！”
　　“臣反對！”壹個人立即站出來，向著朱栩，朗聲道：“就因為國事繁雜才需盡早決斷，若是事事從容，何來急事可言？望皇上早作決斷！”
　　“敢問楊大人，事有輕重緩急，而今朝堂所議，哪壹件事是可言從容商議？”又壹個人站出來，壹副針對之色。
　　“二位大人是何意。”楊漣身後壹個人站出來，斥責道：“楊大人不過是容皇上稍稍思忖，難不成妳們壹出口就要皇上決斷不成？”
　　“胡說，本官只不過是為國事心急如焚，何有逼迫皇上之意？”
　　很快，朝堂之上就爭吵起來，妳壹言我壹語，轉眼就擴展到了二十多人相互的人身攻擊。
　　朱栩眼神發亮，口幹舌燥的對著曹化淳招了招手，將茶杯遞過去。
　　曹化淳會意，將茶杯遞給偏門外候著的內侍，那內侍接過去，飛快的去倒茶。
　　朱栩坐那，面色不動，心裏卻嘖嘖稱奇。這樣的場面他是第壹次看到，除了科道，基本上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員，就這樣在這金鑾殿上，滿朝文武，他這皇帝面前如同潑婦壹般的罵街，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他心裏暗樂的同時，也差不多看明白了，那兵科給事中等人，應該是趙南星，高攀龍的人，而楊漣身後的，應該是他的人，雙方本就有舊怨，此刻是分外眼紅了。
　　“皇上，臣舉薦高攀龍為戶部尚書！”
　　這個時候突然間壹個巡鹽禦史站出來，大聲向朱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