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兩個結（上）

　　晚飯的時候，吃不幾口飯她就會忍不住擡頭向四周看上壹眼，上網的時候，她也總想向身後看，到現在躺在了床上，她的手會時不時地伸向旁邊——總感覺少了什麽！
　　少了什麽，晨梅當然知道。
　　躺在床上，同樣也能看到滿天繁星，只是，這裏的夏蟲沒有果園裏的叫聲豐富，這裏的床墊沒有果園用松木釘成的床板讓人感到心裏踏實，這裏的臥室沒有果園裏的大，房頂也沒有果園裏的高，空氣也不如果園的香，不如果園的新鮮……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他。
　　不要想他！
　　晨梅閉上眼，拿被單蓋到身上，不知道為什麽，手壹松就落到了旁邊的位置上。
　　將手拿過來，用另壹只手抓住，平躺感覺太空，就翻過身側躺，側躺又感覺少了支撐，那就翻過來趴在床上，胸大，不舒服……將枕頭抱在懷裏感覺太小，放在腹部感覺太熱，放在腳邊慢掉了，放在床頭又覺得沒有東西抱著不舒服，總之床上任何地方又都感覺不合適……翻來覆去，竟是找不到壹個舒服的姿勢！
　　而時間也就在這些細微的動作中慢慢流逝，轉眼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看到這個時間的時候，晨梅還有點恍惚，有多久沒有見過個時間了？自從懷上寶寶，她的睡眠壹向準時，大多在十點前。
　　不過，其實想想應該也不長，因為在沒有懷上肚子裏的寶寶的時候，他有時會折騰到很晚，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不能想他！
　　可是睡不著啊！
　　長在自己身上的手，卻像是沒有地方放壹樣，最後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嘴裏喃喃地和肚子裏的寶寶說起了話。這個方法拯救了她，終於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做了壹晚上的夢，各種夢境紛至沓來，雖然沒有那個可怕的場景，但當天色漸明，她睜開眼睛，卻感覺像是沒有睡著壹樣，這是過年後最沒有質量的壹次睡眠。
　　上午九點來鐘，趙陽來過壹次，被她趕走了。但是，上午剩下的時間裏，她卻總想向門口看。
　　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午飯壹般就在店裏吃，今天也不例外，是程媽媽送來的，有晨梅從小就喜歡吃的糖醋魚，還有壹盤拌三鮮，壹碗豆腐皮，壹盤油炸蟬龜。
　　蟬龜是趙陽送來，現在還很少，但晨曦想起來，要著吃，趙陽就直接扒了兩棵樹根，從土裏把它們撿了上來，壹共撿了五十來只，送給老丈人家壹半。
　　看到晨梅端著碗發呆，李慧就用筷子敲了敲了她的碗，道：“光看還能看飽啊？這是妳最喜歡吃的糖醋魚，咱媽專門給我做的，快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李慧原本受到趙陽委托，想要找機會問壹問晨梅到底是怎麽想的，但看她現在的樣子，壹時又問不出口了。
　　晨梅夾了塊魚吃了兩口，吃了幾口飯，索然無味，不覺又停下發起呆來。
　　李慧將菜往晨梅面前推了推，嗔道：“哎哎，妳吃不吃飯了？妳就算不吃飯，也不能餓著肚裏的孩子吧？”
　　晨梅猛然間清醒過來，用手摸了摸小腹，喃喃道：“寶寶，媽媽不會餓著妳的！”
　　說完她就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只是，鮮香的飯菜吃進嘴裏，味同嚼蠟，吃不出壹點香甜的滋味。
　　吃完飯，她的精神頭好了壹點，李慧趁機問道：“梅梅，妳和趙陽到底咋了？”
　　晨梅收拾著衣服，道：“沒什麽。”
　　李慧走到她身邊，幫著將衣服擺好，笑道：“沒什麽咋好像人家趙陽欠妳錢似的！”
　　晨梅微微嘆了壹口氣，強笑道：“他不欠我，是我欠他的。”
　　李慧稍壹思考，笑道：“人家趙陽可從來沒說妳欠他什麽。再說，我就不明白了，妳說妳欠他的，怎麽還這樣對人家呢？”
　　晨梅嘆了壹口氣，沒有說什麽。
　　李慧又問道：“那妳說妳他什麽？”
　　晨梅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道：“我，我不和他結婚了！”
　　李慧大驚，道：“妳說什麽？”
　　趙陽很快接到了這個消息。關於晨梅不和他結婚的事，前天剛說過，所以他並不感到驚訝，只是當時不是都說開了嗎？怎麽又來了！
　　李慧在那頭道：“我再怎麽問，她只說是為了妳好，不想連累妳，其它的壹個字不說，妳快想想辦法吧！”
　　趙陽並不著急，很平靜地道：“嫂子，她現在壹見到我就急，妳再幫我問壹問，看看到底是因為什麽她不願意和結婚的。”
　　李慧道：“好吧！”又咬著牙道：“妳看妳們倆也真是，現在扯了證了，她還懷了孕，結果弄這麽壹出，真不知道說妳們什麽才好！”
　　趙陽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就笑了笑，道：“麻煩妳了，嫂子！”
　　李慧嗔道：“壹家人說什麽麻不麻煩的！小妹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不跟妳說，洗手間連個窗戶都沒有……對了，妳壹會兒也跟咱爸媽說說！”
　　趙陽沒想到李慧什麽都說，就咳嗽壹聲，道：“好，我壹會兒就跟爸媽打！”
　　掛了電話，趙陽搖了搖頭，找出程藍鶯的號撥了過去。給她們打電話，壹是通過她們了解晨梅的想法，另外壹個則是希望她們這幾天照顧好她。
　　不過，父母哥嫂齊上陣，也沒從晨梅口中問出什麽來，趙陽無奈，想著過兩天等她對他不那麽抗拒的時候，還是他親口問吧，反正離婚禮還有七八天的時間。
　　又是壹個夜晚，躺在床上，晨梅感到了無睡意。靜靜出了壹會神，她又像昨天那樣手撫著小腹，開始和肚裏的“寶寶”對話。
　　不過，今天這招不靈了，因為說著說著，他的身影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這是離開趙陽的第二天，壹個感覺深深地纏繞著她：想他。
　　想他的哭，想他的笑，想他的懷抱，想他的柔情與嚴厲，想他的深沈與調皮，甚至，他走路的姿勢都那麽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記得，她們第壹次見面時，他靦腆得不敢看她；
　　她記得，在處理董海後事時，他的沈默與哀傷；
　　她記得，在晨曦生病時，他馬上趕到黃海後，帶來的希望和依靠；
　　她記得，要幫他洗內衣時，他緊緊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她記得，看到他摟著晨曦睡在壹起時，那份和諧讓她感動；
　　她記得……
　　她全都記得，那壹點壹滴，全部烙刻在了她的心裏，這壹輩子都不會忘記！
　　壹路走來，那些溫馨的感動，甜蜜的憂傷，平淡的幸福，激情的燃燒，就這樣改變了彼此的生活！
　　有它們，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就足夠了！
　　陷入愛情的女人總是傻傻的，因為她們的眼睛和心靈都變成了直線。
　　壹夜就這樣過去了。而晨梅壹夜沒有合眼，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疲憊，反而感到精神很好。
　　但是，當又壹個夜晚沒有睡覺，也就是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後，到了白天，晨梅終於感到身體發軟，精神也有些恍惚起來。
　　這天的晚上，盡管眼睛發澀，腦袋裏像是成了壹鍋漿糊，疲憊的感覺已經深入到了骨髓裏，但晨梅仍然不能入睡。
　　程藍鶯半夜起來去洗手間，想到白天時晨梅的神色不怎麽好，就打開門看了壹眼，看到躺在床上瞪著眼的晨梅，頓時驚叫起來！
　　晨渡江和李慧穿衣過來的時候，程藍鶯正抱著晨梅哭。
　　晨渡江怒道：“哭什麽哭？快給趙陽打電話！妳看妳辦的什麽事，趙陽壹天七八遍的打電話，讓妳看著她，妳跟人家說沒事！大人還好說，要是傷了肚子裏的孩子，人家老趙家能同意嗎？”
　　程藍鶯哭著罵道：“孩子，妳就知道孩子，妳就不問問咱女兒現在怎麽樣了？”
　　晨渡江看到晨梅眼角流下的淚水，眼角也發紅。他看著李慧撥通了電話，問道：“怎麽樣？打通了嗎？”
　　李慧道：“等等，這麽晚了，可能他睡著了吧！”
　　晨渡江握著拳頭道：“梅梅都這樣了，他還有心情睡覺？這混賬行子！”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話強詞奪理，但作為父親，看到女兒這樣了，說話哪裏還會講理？
　　李慧壹擺手，對著電話道：“餵，趙陽，妳快點來縣裏，這裏……”
　　見她把電話掛掉，晨渡江忍不住問道：“他怎麽說？”
　　李慧有些驚訝地道：“他說，他快到了！”
　　趙陽這幾天也沒睡安穩了，尤其是昨天和今天，壹躺下，就覺得心裏有什麽事似的。今天晚上，他怎麽也睡不著，連著沖了三次澡，心裏還是煩躁異常，終於忍不住開車來了縣裏。接電話時，他已經開車到了“晨晨的衣櫥”。
　　把車停到了樓下，三步壹層樓梯的往上沖去。房門已經打開，他也不和站在門前的李慧說話，像陣風壹樣地沖進了晨梅的房間裏。
　　看到白嫩水靈的晨梅現在皮膚像是失水的花瓣，眼睛凹陷，兩眼無神，心疼得差點閉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