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八章 【看見了什麽？】

　　幾乎只是在壹瞬間，仿佛心中有無數畫面和片斷，全部都是關於伢伢的記憶，在頃刻之間就飛入了陳瀟的腦子裏，就仿佛是電腦資料的刷新，按了壹下鍵盤上的F5鍵，然後壹些記憶忽然就出現了，填滿了腦子裏的某壹個部分。
　　所有的壹切，眼前的這個女孩叫什麽，是誰，和自己是什麽關系……
　　碎片，無數的碎片很自然的融合了起來，瞬間凝聚成了壹副壹副完整的畫面，壹段壹段的記憶碎片也很快的連接了起來，變成了壹個壹個完整的故事……
　　……
　　“妳叫什麽名字？”
　　“伢伢。”
　　……
　　“妳住在哪裏？從哪裏來？”
　　“十六號生物倉。”
　　……
　　“妳餓了麽？”
　　“請問，‘餓’是什麽？”
　　……
　　“哇，保險絲壞了，明天要去買。”
　　“‘買’是什麽意思？”
　　……
　　“餵，伢伢，妳不可以和我睡壹張床哦。”
　　“為什麽？書上說，我們這是同居，我是妳的女人，不是應該和妳睡在壹起的麽？”
　　……
　　“雞蛋炒飯不可以把蛋殼丟進去啊。”
　　“啊，為什麽？”
　　……
　　“這些動物壹定不快樂。”
　　“為什麽？”
　　“因為它們每時每刻都在被人‘觀賞’，就像伢伢從前在生物倉裏壹樣……”
　　……
　　鳳凰被陳瀟發出的動靜驚醒了，她本來伏在陳瀟的懷裏，感覺到了陳瀟此刻身體忽然僵硬了起來，鳳凰擡起頭來，轉過身，就看見了遠處站在樹林之間的伢伢。
　　然後鳳凰聽見了陳瀟的口中發出了輕微的喘息，擡起眼皮，卻看見陳瀟的眼睛瞪圓了，死死的盯著伢伢，那眼神就仿佛野獸壹樣，他臉上的表情很古怪，仿佛肌肉痙攣壹樣，臉頰的肌肉不住的輕輕抖動，就連眼睫毛都飛快的顫抖著。
　　“陳瀟……”鳳凰有些不安，低聲呼喚了壹句，可是陳瀟並沒有反應。
　　然後，陳瀟忽然松開了鳳凰，朝著遠處的伢伢伸出了手……
　　……
　　太多太多的記憶碎片，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在陳瀟的腦海裏飛快的形成壹副壹副的畫面，那畫面之中有兩人從前在壹起相處的情景。有伢伢學著洗碗，結果將廚房裏的碗幾乎全部砸光。
　　有伢伢吸光了整個社區的電量，造成大面積停電……
　　有伢伢半夜鉆進自己的被窩裏，腦袋拼命的往自己懷裏鉆……
　　還有伢伢光著身子在房間裏跑來跑去，最後還是經過了自己反復的教育，才習慣了身上披壹條毯子。
　　還有……
　　還有很多很多畫面，似乎兩人是在其他的壹些場合，好像是動物園？還有超級市場等等等等地方。
　　可是這些畫面裏，陳瀟努力去回憶，卻只能清楚的“看見”伢伢的臉龐，聽見伢伢的聲音。仿佛有幾個記憶的畫面裏，旁邊還有別的人存在，有男有女，仿佛大家在說話，可是除了伢伢之外，其他所有人的臉龐都是壹片模糊的，就連聲音都是扭曲變形的。
　　似乎，自己的記憶裏，唯壹壹個面貌清晰的，就是眼前這個站在樹林裏的女孩，這個女孩，叫做伢伢！
　　第壹時間，壹個記憶告訴陳瀟自己。
　　這個伢伢，是自己在孤獨了很久之後，第壹個走進自己生活的人。也是她改變了自己的生活。在自己孤獨了好久好久之後，她是第壹個讓自己感覺到了“家”的人！
　　她……是自己的親人，是家人！！
　　腦子裏實在太混亂了，陳瀟頭疼如裂，仿佛壹股無形的力量在飛快的將他腦子裏所有的記憶重新整合，就仿佛是電腦裏的碎片整理，又好像是拼圖遊戲，壹點壹點的融合在壹起，小的記憶碎片凝聚成大的記憶碎片，大的記憶碎片凝聚成完整的畫面，而那些畫面又融合成了壹段壹段的圖像……
　　這個過程之中，陳瀟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仿佛漲大了十倍，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來，他對著伢伢伸出了手，可是才往前走了壹步，就被痛苦折磨得大叫了壹聲，雙手抱住了腦袋，手指狠狠的掐著自己的頭皮，明明腳下是筆直的走向伢伢，但是兩步走出去，人卻已經踉蹌了起來。
　　砰！
　　陳瀟撲通壹聲跪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劇痛之下，他奮力的用腦袋狠狠的撞著地面。
　　鳳凰看得呆住了，楞了壹下之後才反應了過來，趕緊沖向了陳瀟。
　　伢伢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她驚呼了壹聲，撲了過來。兩個女孩飛快的跪在了陳瀟的身邊。
　　“陳，陳瀟……”伢伢慌了神。
　　鳳凰顧不得和伢伢說話，伸手就捧住了陳瀟的臉，試圖將陳瀟的腦袋擡起來，但是她的手才摸了上去，陳瀟忽然發出了壹聲含糊的呻吟，擡手將鳳凰的手彈開，鳳凰立刻就感覺到壹股大力撞了過來，她整個人都被撞得歪到了壹旁，滾在地上，當她掙紮著爬起來的時候，卻看見了陳瀟雙手抱著頭，仰天咆哮，口中爆發出了壹聲狂亂的嚎叫！
　　而此刻，陳瀟的臉龐上，肌膚之上，壹條壹條赤色的紋路緩緩的從肌膚之下浮現了出來，形成了壹片壹片猶如火焰壹樣的花紋，而這些花紋有的深有的淺，同時還在不停的變化之中，往往是剛浮現出來，隨即就隱去，然後再浮現出來……
　　就這樣，陳瀟的臉龐就變得如鬼魅壹般反復的變化，他的臉龐上的表情仿佛陷入了極度的痛苦，還在竭力的掙紮著什麽。
　　“陳瀟！”鳳凰嚇呆了，剛要撲過去，陳瀟忽然反手壹揮，口中艱難的呻吟了壹聲：“別過來……啊！！！！啊！！！！”
　　隨著壹聲嚎叫，陳瀟的周圍，空氣之中忽然出現了無數細微的小小的光團，那些光團似乎是忽然壹下就從空氣之中顯現了出來，遍布了周圍數十米的範圍……有的在樹上，有的在石頭上，有的在樹枝上，有的在樹葉上……
　　隨著陳瀟的嚎叫聲越發的狂亂，就聽見“波”的壹聲……仿佛其中壹個光團忽然爆裂了開來，隨後就似乎是引發了連鎖反應壹樣，無數光團發出了壹連串密集的爆裂！！
　　瞬間，周圍的夜色就被這麽壹片密集的爆裂點亮了！！
　　無聲無息之中，那麽多密密麻麻的光團爆炸，其中蘊涵了不知道多少的能量，就看見周圍的大樹，石頭，樹枝，樹葉，高矮植被，幾乎都在爆炸的第壹時間就化為了粉末！！
　　無形的力量將周圍的壹切撕成了碎片，壓成了粉末！！
　　鳳凰呆住了！！
　　轟的壹聲，就連遠處的那棟破磚房，也在壹片光芒之中頃刻瓦解，在壹片仿佛煙霧的粉末飛揚之中，傳來了蕭情和張小桃的驚呼，兩個女孩幾乎是狼狽的從裏面沖了出來，房子裏的所有的壹切，鐵鍋，竈具，水桶等等，都已經變成了無數的細碎的粉塵！！
　　“陳瀟！！”
　　“他怎麽了！！”
　　“啊！！！”
　　幾個女孩都撲在了陳瀟的身邊，幸好那種狂暴的爆炸，卻並沒有傷害幾個女孩子，只是將周圍的環境，那些植物石頭房屋等等全部弄的面目全非了！！
　　然後很快，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四個女孩子撲在陳瀟的身邊，卻忽然驚恐的發現，周圍所有的壹切，都變成了粉塵之後，無數粉塵飛快的旋轉了起來，在周圍形成了壹個巨大的漩渦，那漩渦仿佛是壹片虛空，飛快的旋轉著，而漩渦之上，仿佛還有壹些畫面，開始很模糊，然後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那些漩渦裏的粉塵，很快的溶入了漸漸清晰的畫面之中，然後就仿佛……
　　仿佛……
　　“這，這到底是什麽……”
　　鳳凰膽子最大，她第壹站了起來，站在陳瀟的身邊，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圍……
　　漩渦依然存在，只是變得越來越薄，最後薄的仿佛就在幾個人的周圍籠罩上了壹層輕紗壹樣，但是這朦朧的輕紗之外，卻出現了新的“景象”！！
　　“外面”，依然是後山，但是面目卻已經完全不同了！！
　　仿佛……仿佛這壹層“輕紗”，就好像是壹個……
　　壹個三百六十度的電影屏幕？！
　　鳳凰心中生出了這樣奇怪的感覺來。
　　……
　　山谷之中，中間是壹棟房子，但那並不是剛才幾個女孩子看到的青磚房了，而是壹動完全用木頭搭建起來的木屋。木屋前是壹片綠色的草坪，很顯然是人工砍伐掉了周圍的樹木。
　　而再往旁邊看去，植被也和剛才完全不同的，壹些樹木看上去位置不同了，還有壹些樹木不存在了，壹些明明是百年的大樹變成了小樹苗……
　　這個地方……這個地方似乎好像是被上帝重建了壹遍壹樣！！
　　鳳凰下意識的往前伸手，她的手指觸碰到了那壹片“輕紗”上，手指感覺到了壹絲刺骨的冰涼，那刺骨的寒冷讓她立刻縮回了手指，但是卻看見那“輕紗”似乎緩緩的出現了壹點漣漪……
　　漣漪蕩漾，使得遠處的壹切情景都有些變形了。
　　而就在幾個女孩子正要發出驚呼的時候，“外面”忽然出現了人影！！
　　壹個長發的女子緩緩從木屋裏走了出來，她穿著壹件很簡單的袍子，仿佛是蕭家人的那種練功的袍子，壹頭烏黑的長發，用壹根細細的絲帶很隨意的紮了起來，從輕紗裏看去，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她是美麗的！
　　她只是輕輕走了出來，步法輕盈，款款生姿，那舉手投足的風姿，卻已經將那絕代的風華顯露了出來，然後，她坐在了門前的草地上，雙手抱著膝蓋，腦袋輕輕的歪在了自己的膝頭上，帶著輕盈的笑聲，她對著遠處的樹林喊了壹聲。
　　“田兄？”
　　遠處的樹林裏，壹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很快從林間大步走來，那人穿著壹件寬大的褂子，滿臉絡腮胡須，顯得很是粗獷，腰間佩戴著壹把短刀，大步走來，仿佛壹只充滿了精力的雄獅壹樣！
　　但是幾個女孩子，壹看見這個絡腮胡子的男人，大家全部都驚呆了！！
　　“田……田大叔？！”幾個女孩子異口同聲的驚呼了出來。
　　她們驚呼了之後，才猛然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
　　可是很奇怪的是，那壹男壹女就在輕紗之外，距離大家不過幾十步而已，卻仿佛根本聽不見她們的驚呼，甚至都仿佛看不見她們！
　　輕紗之外，那個美麗的女子站了起來，她面看著老田，輕輕的攏了攏長發，雖然幾個女孩子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卻能隱隱的感覺到，那美麗的眸子裏，仿佛飽含著壹種柔情。
　　“我想了好久，有些話想對妳說……田，我現在相信了，這個世界上，只有妳對我最好，只有妳不會傷害我……如果現在，我告訴妳，我願意和妳壹起留在這裏，留在這片山裏，就在這座小木房子裏，了此殘生，妳肯不肯陪著我？”
　　輕紗之上，滿臉絡腮胡須的老田卻仿佛身體猛然壹僵！
　　兩人對視了好久，那個女子的身體隱隱顫抖，就連旁觀的幾個女孩子都仿佛能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那飽含希望的情緒在漸漸的消退。
　　終於，她們聽見了老田的聲音。
　　“對……對不起，我不能……”
　　嗡！！
　　畫面轟然粉碎掉了！
　　陳瀟猛的壹個掙紮，在地上翻了個身，大叫了壹聲，周圍的壹切再次變成了粉塵，飛快的旋轉起來，那漩渦變得濃厚起來，然後飛快的再次散開，凝結成了壹個壹個畫面……
　　最後，當壹切散去之後，地上的陳瀟已經滿頭汗水，呼吸粗重。
　　而幾個女孩子，看著周圍，呆住了。
　　樹還是樹，石頭還是石頭。青磚房還是青磚房子……似乎壹切，又恢復到了剛才陳瀟忽然發狂之前的樣子了！
　　後山，依然是今天幾個人待了半天的樣子。就連房屋後面的那個土竈，也完好無損……
　　面前不再有那壹層輕紗了，鳳凰擡手揮舞了幾下，也沒感覺到任何東西。
　　幾個女孩子互相看了壹眼，同時驚呼了壹聲，七手八腳將陳瀟扶了起來。
　　陳瀟的臉色如常，只是滿頭的汗水，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然後他用力晃了晃腦袋，焦距才回到了他的眼神裏。
　　“剛才……我的頭好疼……”
　　幾個女孩圍著陳瀟，但是似乎大家的神色都有些魂不守舍。
　　“剛才……我們到底看到了什麽？”蕭情和張小桃互相看了壹眼，雖然還沒有打招呼，但是蕭情已經下意識的拉緊了伢伢的手。
　　“我們看見了……逝去的時光。”
　　鳳凰的神色忽然變得很怪異起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用壹種復雜的眼神盯著陳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