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憐憫與騎士

　　壹團不斷翻滾著的蘑菇火焰出現在藍山關的上空，亮瞎了周圍上萬人的狗眼，隨後而來的大地震顫更是讓他們驚恐萬分，很多人都開始跪地膜拜，希望得到真神的饒恕。
　　“靠，火藥太多了！”
　　竄入藍山關內部的夏爾也只在屏幕上見過這種劇烈的爆炸場面，當真實面對的時候也是有些震撼的。
　　黑火藥即使經過提純、顆粒化，其爆速也值有幾百米/每秒，在理論上是只能在封閉空間中才能出現爆炸現象，在非封閉空間只能爆燃、燃燒。
　　藍山關南城墻上的城門是半封閉空間，夏爾想來想去覺得單純用黑火藥難以起到炸塌的效果，便把黑火藥改良了壹下，加入壹小部分硝化炸藥，混合成了前壹個時空中“沒良心炮”使用的那種周氏炸藥，而且唯恐炸不塌二十米寬的城墻，還堆出了壹個恐怖的量級，然後才取得了現在驚人的效果。
　　洛林軍團的十幾個營長壹直在外面操練隊伍，狐疑的等待著夏爾說所說的進攻信號，這會兒他們終於明白了“壹聲巨響”是個什麽意思。
　　“都起來，快起來，向前進攻，按照強攻訓練科目前進！”
　　粗枝大葉的憨憨少年尼奧·格裏夫特首先反應了過來，連續幾腳把幾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戰士踹了個狗啃泥，響亮的嗓門不斷在原野上傳開，手下的五百名戰士在帶隊的基層軍官的粗魯謾罵之下慌慌亂亂的爬了起來。
　　爆炸的沖擊力讓這些戰士有些暈眩，但是那種超自然的震撼更讓他們感到驚懼，但是平時不知重復過不知多少次的訓練科目讓他們形成了身體條件反射，當哨聲短促的響起之後，他們乖乖的按照訓練流程排好隊列、跟著帶隊軍官悶著頭前進。
　　其實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很多人都不看好洛林壹方的戰鬥力，因為無論是夏爾的家族私軍還是洛林軍團，新兵的比例實在是太高了，而他們的對手黑橡樹軍團、紅橡樹軍團卻是公認的大陸二流軍團，雙方有著十分明顯的實力差距，真要是在戰場上對上了，很容易打成壹場壹邊倒的擊潰戰。
　　前壹陣子紅橡樹軍團之所以縮在藍山關裏不出來，只不過是因為戰損太大傷員太多，犯不著再冒著打散建制的風險跟洛林軍團拼命而已。
　　但是夏爾卻有不同的看法，自己的洛林軍團雖然有大量的新兵，但是骨幹卻是有戰鬥經驗的老兵，並且首次在軍團內部建立了營、連、排、班的完整戰術指揮體系。
　　而且洛林軍團的戰士可是以壹日兩練甚至三練的強度操練的，到現在為止已經基本上完成了各種基礎性訓練，常用的戰術科目也是做過針對性模擬的，雖然夏爾編撰的戰術手冊有些簡單，但是基本的帶隊軍官起碼知道在某壹種戰術中自己應該做什麽。
　　而紅橡樹、黑橡樹兩只軍團的士兵可是半職業制，戰時為兵、閑時為農，就算他們大部分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但是被動麻木的戰鬥和有戰術目的的戰鬥能壹樣嗎？
　　洛林軍團的兩個步兵營分別以百人左右的步兵連為單位分散靠近了藍山關城下盧森人的防禦陣地，按照強攻戰術的流程等待著後面炮兵隊的火炮支援。
　　“尼奧少爺，前面……”
　　“說過多少遍了，叫我營長！”
　　憨憨少年尼奧·格裏夫特對著自己的警衛連連長呵斥了壹句，這個從小教授自己格鬥技術的家族戰士非常不適應自己的新身份，總是把貴族私軍的那壹套帶進軍隊裏來，已經讓輔導員說了好幾次了。
　　“營長大人，對面的盧森人好像不對勁，您看我們還要等後面的炮兵嗎？”
　　“帕賽爾那個家夥在等炮兵支援嗎？”
　　“營長大人，第三營已經開始突擊盧森人的陣地了。”
　　“那還等什麽？向後面的炮兵發出燈火訊號，壹、二、三連正面進攻，四連預備隊，上！”
　　第壹步兵營的戰士們在連長、排長、班長的帶領下慢慢的運動起來，並且運動速度逐漸加快。
　　天天進行武裝長跑訓練的戰士們很快越過了幾百米的距離，接觸到了盧森人的防禦陣地。
　　幾個突出的尖刀步兵排發力助跑脫離大隊，抖手扔出了手中的手榴彈，然後半蹲舉槍瞄準前方，以防敵人的突然反撲，壹連串的動作跟訓練的時候壹模壹樣。
　　“轟……轟……轟”
　　爆破聲響過之後，後面的大部隊剛好跟了上來，壹群人按照訓練過的隊列分布蜂擁而上，咬著牙沖進了敵人的陣地。
　　“我的神啊！這是……神罰嗎？”
　　所有讓妳都被眼前的壹幕震撼了。
　　往日裏尼奧壹看藍山關的高大城墻就發愁，心裏盤算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上去，但是現在這高大城墻就像被洪水攔腰沖潰的堤壩，直接豁開了壹段上百米寬的口子。
　　壘砌城墻的長條巨石飛的到處都是，城門洞更是不見了蹤影。就是那些沒有倒塌的城墻也裂開了蜘蛛網般的口子，上面防守警戒的盧森戰士沒有任何動靜，就連那幾門要塞炮，好似都被震的歪歪斜斜。
　　而盧森人的陣地上到處都是七倒八歪倒在地上的人，他們的耳朵、鼻孔、嘴角都滲出了鮮血，很多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剩下的大部分也是只有“哼哼”的力氣，基本上沒有了反抗的能力。
　　“砰砰砰！”
　　陣地的另外壹側傳來陣陣的槍聲，那是帕賽爾·達內特的第三營開始進入陣地，尼奧·格裏夫特頓時大喊道：“不要傻站著，保持戰鬥隊形前進，清除危險，小心盧森人的反沖鋒。”
　　連續多天的戰鬥適應性訓練這時候起了作用，壹群沒見過血的農夫新兵已經聽慣了槍炮聲，也看過了戰友的死傷，隱藏在身體內的殺戮野性也開始也顯露，現在他們看到人影就開槍，看到躺地上半死不活的就是壹刺刀，而且手腕絕不會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發抖。
　　“停止射擊，壹連二連繼續跟我往前，三連四連保持側翼警戒，警衛連清掃戰場，把這些該死的盧森俘虜控制起來。”
　　尼奧·格裏夫特派自己的嫡系警衛連打掃戰場，歸攏那些還沒被爆炸的沖擊波震死，以後很可能可以換酬金的盧森人，自己帶著人往爆炸的中心點摸過去。
　　另壹邊的第三營也是同樣的套路，號稱最聰明的營長的帕賽爾·達內特也是讓自己的親信打掃戰場，自己帶人向已經坍塌的城門洞沖去。
　　兩個人從小就接受騎士訓練，自然知道攻城的時候占據突破口的重大意義，只要守住突破口，後續的部隊源源不斷的沖進藍山關，這壹次戰鬥的戰術目的就已經完成了壹半，勝負的天平就會朝著己方開始傾斜。
　　“快快快，快去堵住城墻的缺口，妳們這些蠢貨……洛林人要上來啦！”
　　“大人，我們……沒有武器……”
　　“沒有武器就用石頭、用拳頭、用牙齒……”
　　城墻缺口內傳來了焦急的喊聲，顯然黑橡樹軍團的軍官也知道這片缺口的重要性，正在催促手下往這片缺口堵過來。
　　尼奧·格裏夫特也急了，沖著右邊大喊：“帕賽爾，讓妳的人掩護我們！”
　　但是夜空中只傳來壹句冷冷的話語：“是應該妳們掩護我們才對！”
　　城墻的缺口處已經有大量的人影閃動，而尼奧·格裏夫特的第壹營和帕賽爾·達內特的第三營距離缺口都還有壹百多米的距離。
　　“混蛋！帕賽爾妳這是在搶功勞！”
　　“第壹營停止前進，列隊射擊，跟友軍交替掩護前進！”
　　尼奧·格裏夫特氣憤的罵了壹句，只能指揮自己的人擺開射擊隊形，對著缺口處的人影盲射，按照戰術手冊上的戰術要求，這時候必須分出壹支隊伍提供射擊掩護，以降低敵人的集結速度和反擊力度。
　　而這時候帕賽爾·達內特的第三營也根據戰術演練的科目要求加快了速度，冒著可能被盧森人密集狙擊的危險沖向坍塌的城墻缺口。
　　缺口處不斷有人中彈倒地，發出滲人的慘叫聲，影影綽綽的人影慌亂的想返回城內，但是藍山關裏面卻響起了散亂的槍聲，又把他們向外驅趕了出來。
　　“不要開槍……求求妳們……別開槍……”
　　缺口處的盧森人被逼著向外跑了出來，這時候尼奧·格裏夫特等人已經看清楚，這些人不是黑橡樹軍團的軍人，而是被征調的普通民夫。
　　這些民夫衣衫不整、沒了鞋子，顯然是剛從夢中驚醒，他們奔跑著、哭泣著，淒慘的求饒聲聽在洛林軍團戰士的耳中，喚醒了他們心中的憐憫，有不少戰士猶豫的停止了射擊，看向了自己的帶隊軍官。
　　尼奧·格裏夫特也很猶豫，侯爵大人分發的戰術手冊上沒有講述這種情況下的應對方法，但是他也知道城墻內的盧森軍人正在快速集結，耽誤壹刻時間就是離勝利遠離壹分。
　　“停止前進，列隊、瞄準、射擊！”
　　已經抵近到距離缺口幾十米的第三營同樣被缺口處被驅趕出來的民夫擋住了前進路線，但是帕賽爾·達內特壹刻也沒有猶豫，立刻下達了壹項冷血無情的命令。
　　“砰砰砰！”
　　“不……求求妳們……”
　　“我們投降……”
　　“壹連二連列隊射擊，三連四連上刺刀，前進！”
　　密集的排槍打在了近在咫尺的盧森民夫身上，鬼哭狼嚎的淒慘喊聲不能動搖帕賽爾·達內特的前進決心，戰士們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機械般的上刺刀、齊步走，上前閉著眼睛捅刺。
　　“尼奧，妳難道沒有聽到關隘內的馬嘶聲嗎？妳還在等什麽？他們可都是盧森人！”
　　尼奧·格裏夫特登時醒悟，藍山關內的盧森軍人是故意把這些民夫驅趕出來阻礙洛林人的進攻的，如果自己不能迅速解決這些可憐的民夫的話，藍山關內集結起來的騎兵壹個沖鋒就可以把剛剛沖上缺口立足未穩的洛林士兵沖散。
　　現在雙方都在爭取時間，洛林人有已經集結完畢的先機優勢，盧森人有兵種上的壓制優勢，誰輸誰贏只在壹念之間。
　　“上刺刀，往前推，不許停頓……”
　　憨憨少年尼奧·格裏夫特沙啞著嗓子把命令喊了出來，手下的連長、排長、班長帶頭上了刺刀，明晃晃的刺刀墻顫顫巍巍的往前推了過去。
　　在兩分鐘的時間裏，藍山關南城墻缺口這數百米方圓的地方宛若修羅地獄，刺鼻的血腥味、淒厲的慘叫聲、軍官們的嘶吼命令聲，給洛林軍團的新兵們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壹幕。
　　鮮血浸濕了藍山關城墻下的土地，洛林的戰士們邁過滿地的屍首，終於沖到了城墻的缺口處，剩下的幾百名民夫逃回了藍山關裏，這壹次他們沒有再被驅趕，因為關隘內壹隊兩百騎的騎兵隊伍已經集結完畢，並且開始了小步助跑。
　　騎兵需要足夠的速度才能發揮出其巨大的沖擊力，沒有速度的騎兵就是步兵的靶子，尤其是左輪槍配屬到班長壹級的洛林軍團。
　　“快，壹連二連構築防禦陣地，三連準備接替，擲彈手準備，四連註意兩側城墻上的敵人，訊號兵向後面打出燈火訊號，請求炮兵隊緊急上前支援！”
　　“壹定要頂住五分鐘，五分鐘後我們的援軍就上來了。”
　　尼奧·格裏夫特和帕賽爾·格裏夫特默契的每人往突前位置派駐兩個連，準備做壹次艱難的步騎兵對抗。
　　在夏爾下發給他們的戰術手冊上，有完整的步騎兵對抗戰術要點。
　　黑暗中的某處，夏爾把“火龍咆哮”拿在了手裏，做好了隨時救場的準備，他其實現在就可以把集結起來的兩百騎兵攪亂，但是他現在更需要壹支意誌力堅強的嫡系部隊。
　　高強度的訓練可以磨礪出良好的軍事技能，但是戰鬥意誌卻需要鮮血來染成。
　　“咚咚咚”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洛林軍團的戰士們也越來越緊張。
　　盧森的騎兵們像古老的騎士壹樣穿著金屬盔甲，在月色下反映著寒冷的光芒，兩百騎分成三排，平端著三四米長的騎槍，組成了壹個長方形的移動堡壘。
　　“兩百米……”
　　“壹百五十米，開火！”
　　“砰砰砰！”
　　洛林人的新式步槍在壹百五十米的距離上可以對騎兵造成壹定的殺傷，也讓步槍手有了更安全的射擊距離。
　　盧森的前排騎兵有五六人落馬，這對於意誌堅定的騎士們不算什麽，只要再過二十秒鐘，戰馬的鐵蹄就會把前面的壹群螻蟻給踢碎。
　　但是只過了兩三秒鐘。
　　“砰砰砰！”
　　整齊的槍聲再次響起，這壹次齊射打下了七八個騎兵。
　　“砰砰砰！”
　　兩三秒鐘。
　　“砰砰砰！”
　　兩秒鐘。
　　高強度訓練磨礪出來的身體條件反射發揮了作用，洛林軍團的戰士們不斷跟同伴替換身位，在壹百多米的城墻缺口上打出了壹條連綿不斷的火龍。
　　夏爾放下了手中的“火龍咆哮”，看著勇往直前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騎士們，暗暗的嘆息了壹聲。
　　“偉大的拿破侖皇帝說過，沒有步兵配合的騎兵沖鋒就是自殺！”
　　“騎兵統治戰爭的結束，是必然的歷史結果，不懂得變通的騎士，只能被這個世界所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