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昊神

　　

　　“嘩啦……”

　　如同清泉流響的潺潺聲，隨著赤紅的漣漪擴散開來。

　　包裹著大朱吾皇的紅暈巨柱，自渠水之角上接壤天地，將壹切混沌擊潰。

　　下方，伴隨混合著無數屍體的泥濘洪水，數以萬千計的異族兵士相互攀升，瘋狂擁堵在渠水之角下。

　　壹切似乎都將在不堪的泥濘中瘋狂，宛如末日。

　　“嘩啦……”

　　清泉流響的潺潺聲第二次散出，陰霾似的迷霧開始消散，自天穹盡頭泛出鮮血似的霞芒。

　　蜂窩壹樣的雲層閉合，剛剛撕裂的空間通道開始自行潰滅。

　　濃重到幾近凝如實質的紅暈，自渠水之角的頂層開始墜降，只是壹瞬便暈染地面。

　　那踩著壹層層同族同類攀附向最高處的兵士，直接消亡，骨肉沒有任何抵抗的分解。

　　無數肩腳相抵的身影就像是在太陽下暴曬的沙塔壹般，轟然粉碎塌陷。

　　混沌被赤紅取代，層層波動的漣漪像是倒掛在天穹的海底，玄妙無比。

　　接連天地的紅暈巨柱表層開始泛起道道波紋，周遭的空間輕易被撕裂，壹道道細微的規則之力很快卷入其中。

　　各種巨大的渦流自天穹湧現，而後逐漸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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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探眼朝那紅暈中看去，其間似有祥瑞齊鳴，寶光流轉。

　　同時壹道瘦削的身形在這紅暈巨柱中靜止著，像是睡著了那般。

　　他身上的黑衣袍衫早已粉碎，露出了瘦削卻又精健的身體，而在他周身則浮亙著壹顆又壹顆暗紅色的光粒，粗略數去，多達萬數之多。

　　破開束帶的長發如同在水中那般波動著。

　　隨著身體的每壹次顫動，那浮亙在周身的光粒便貼近壹分，同時整個天穹開始從赤紅轉向深紫。

　　在紅暈之下，萬萬之眾煙消雲散，只剩下為數不多的異族兵士在血流漂櫓的洪水中茍延殘喘。

　　整座渠水城開始崩毀，地面裂開深深溝壑。

　　那凝立在渠水城外的古怪身形，見此情景，已被砸的扁平面具下的雙眼微微壹凝，原本擴散在周身的黑氣，則迅速收回體內。

　　驚疑不定使得他即便身處在這巨變的漩渦中央，也沒有絲毫要遁逃的念頭，反而心生橫念，黑氣重新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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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異空間內，正閉眼小憩的昊有容猛地從藤椅上坐起，伸手便拂向空中，充斥著鮮血與紅暈的畫面便展現在眼前。

　　壹方上通天穹，下及地底的紅暈巨柱幾乎占據了整幅畫面，在其中似乎醞釀著不可估量的未知事物。

　　淡紫色的流光自昊有容的眸底浮現，當她看清紅暈包裹的中央時，不由得失聲道，“怎麽可能？！”

　　即便上壹任昊神已經消亡，但作為昊神使者的昊有容，還是在第壹時間明白了那種力量代表著什麽。

　　只是她根本無法理解，沒了神韻的傳承者，到底是如何重新掌握了神韻，甚至是繞過了她這個使徒，直接感受到了昊神的指引。

　　強忍住心底的顫栗，昊有容的身形直接消失。

　　身體上傳來的熾熱以及劇痛，遠無法和死寂的心臟相比。

　　源源不斷的無上能量迅速修補破碎不堪的丹田，重新塑造他的身形，即便如此，他也不願睜開眼睛。

　　“就這樣放棄了嗎？只是因為壹個女人的死？”

　　充滿古寂荒涼的聲音，像是透過萬載歲月傳到了大朱吾皇的耳中。

　　“就只有這點出息？”

　　話音落下，壹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倏忽浮現在大朱吾皇的對立面。

　　他的周身繚繞紫芒，像是隱藏在雲霧之中，逐漸清晰，猙獰的青銅面之下，是壹雙無波的眼睛。

　　緊接著，有壹股難以抗拒的力量迫使大朱吾皇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壹剎那間仿佛有著無窮的記憶湧入腦海，來自靈魂的痛苦令他忍不住慘叫。

　　“妳現在應有的，不應當是痛苦，而是悲憫。”

　　“這所有的壹切，原本皆是虛幻，就如同歸墟壹樣，最終都要消亡，可這裏歷經千萬載，誕生出了靈智，自然便脫離了昊神塔成為了壹個個獨立的世界，我神識且在時，尚能兼顧，如今我留存的最後壹分神識將熄，唯壹能做的，就只是將神祇之位交與妳。”

　　那荒涼古寂的聲音不悲不喜，不帶有任何的感情。

　　而那道模糊的身形逐漸凝實，壹襲暗紫色束甲將身形襯托而出，在他的腰間則懸著兩柄無刀之鞘。

　　“妳擁有常人永遠無法企及的神力，同樣妳也會背負同等的職責。”

　　有紫芒氤氳而起，從那模糊身形中渡到大朱吾皇的體內。

　　大朱吾皇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他。

　　而在這時，有壹道盎然綠意從大朱吾皇背後脫出，碩大的藤蔓羽翼輕輕振動。

　　在碩大的羽翼下的，是蜜兒。

　　許久未見的蜜兒，早已長的出落高挑，極標致的臉上，此刻滿是慍怒。

　　“放開他。”冷冽的聲音從蜜兒口中響起。

　　話畢，磅礴的靈力從蜜兒周身湧起。

　　“小姑娘，還是不要動手為好。”壹只手掌悄然探在了蜜兒的肩膀上。

　　壹身華貴紫服的昊有容出現，雖是對著蜜兒說話，眼睛卻不由得看向那道模糊身影。

　　不等蜜兒出手，昊有容直接撥開奇異空間，將其推了進去。

　　做完這壹切後，昊有容站在原地，眼睛微紅的看著他。

　　她想要向前走去，但擡起的腳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時間點滴流逝，濃郁的紫芒逐漸黯淡，那模糊身影幾近變得透明。

　　當再無紫芒溢出時，模糊身影伸手在大朱吾皇的眼前壹拂，畫卷緩緩鋪就。

　　血與火的大地上濃郁黑氣肆虐，破碎的屍體無邊無際，天穹被震裂，化作點點斑駁碎片，凡肉眼所及之處，只剩下了死氣。

　　在破碎的天穹深處，有數個巨眼朝地面投下神識，即便是在畫卷中展現，那屬於位面世界都無法承受的神識，還是瞬間將畫卷轟的粉碎。

　　大朱吾皇忽然有些明白了腦海中的記憶。

　　模糊身影伸出手，緩緩將束在臉上的青銅面取下，露出壹張清峻且英氣的面容。

　　“從此往後，妳，就是昊神。”

　　古樸的青銅面緩緩置放在大朱吾皇的臉上，燦爛紫芒迸現。

　　在神識將散之際，那模糊身影轉身回望了昊有容壹眼，平靜的目光中略帶笑意。

　　兩道目光，隔了數十萬載，最終相見。

　　紅暈巨柱破碎，天地間都泛起層層漣漪。

　　浮亙在大朱吾皇周身的數萬枚光粒，也在這壹刻貼合。

　　昊有容含淚緩緩後退，看著眼前發生的變化，然後單膝點地，清凜的聲音響徹。

　　“恭迎昊神。”

　　壹襲暗紫千葉甲憑空勾勒，將瘦削身形襯在天穹之中，象征著神力的華芒不停地墜加其身。

　　天地間除了深紅，再無其他顏色。

　　滿覆暗紫甲葉的長靴點地，那華芒加身的身形揮手將昊有容擡起。

　　緊接著，壹張因沒了神韻而了無生機的青銅面，落在了昊有容的手中。

　　“這青銅面，是他留下的，我要了沒有多大用處，今日給妳，權當留個念想。”大朱吾皇淡聲說道，同時伸手贈出壹道神韻，覆在了青銅面上。

　　“有了神韻，便可幻萬面，妳守在昊神塔內多年，如今職責完成，也該去想去的地方看看了。”

　　昊有容壹楞，怔怔的看著大朱吾皇，而後含淚低聲應諾。

　　將華芒收斂，他轉身看向那躺在壹處碎石中，像是睡著了的染血身影，然後緩步踱去。

　　來到她面前，大朱吾皇緩緩蹲下，卻在伸手想要觸碰劉從溫的屍首時，被昊有容阻止。

　　“大人，不可。”

　　前伸的手掌停在了空中。

　　“妳說，人死之後，他們的靈魂會去到什麽地方呢……”大朱吾皇像是對昊有容說，又像是對著自己說。

　　“大人，他們最終都會去往逢川。”昊有容回道。

　　大朱吾皇默然，而後起身，用神力擡起劉從溫的屍首。

　　“埋在這裏不會是妳的心願，我想將妳葬在壹處好地方，有山有水。”他在心底默默道。

　　昊有容適時接過，然後放進奇異空間中。

　　看著那帶著重傷的自己，壹路隱忍奔逃的女子最終這樣死去，他的心裏泛起壹陣悲慟。

　　就在此刻，壹道淒厲的怨恨聲驟起。

　　“裝神弄鬼！今日我必將此界屠化為焦土，所有人壹個不留！”

　　渾身黑氣愈演愈烈的古怪身影，凝立在殘破不堪的渠水城頭前，雙目血紅的緊盯著大朱吾皇。

　　同時，在紅暈中還未死去的異族兵士像是得到了命令壹般，從各個角落瘋撲向渠水之角。

　　恨意自心底升起，大朱吾皇剛想動身，昊有容卻走在了他的面前，同時冷聲道，“大人，這些擅闖入歸墟界的雜碎，就交給我來吧。”

　　在昊有容的話落同時，她壹手呈托天狀，巨量的無形波動凝聚，沒有絲毫猶豫的轟擊向腳下的渠水之角。

　　作為渠水城最為堅硬的防禦建築，頃刻間支離破碎，同時那股波動墜降地面，凡是在血汙中還存活的兵士，直接爆為血瀑，連嘶喊的資格都沒有。

　　那陣波動壹直綿延千裏，地面塌陷，使得整個渠水郡直接陷落近十丈，完全變為死域。

　　僅壹拳之盛。

　　原本還欲攜兵士進攻的古怪身影，才剛剛有所反應，部下便已經完全死絕。

　　直楞楞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他根本無法明白，他那堪稱無敵的神族兵士，會在壹瞬間毫無征兆的死絕。

　　不等他細究，下壹刻他就明白了為什麽。

　　無形波動瞬間鋪面而來，他甚至來不及遁逃，只覺好似壹堵石山迎面砸來，而後整個身形便直直的栽倒在地，混入血汙之中。

　　收回拳掌，昊有容背手退到大朱吾皇身後。

　　此刻，整座渠水郡壹片死寂，只余洪流急湍聲。

　　剛垂下眼瞼的昊有容又擡起頭來，正準備踏步前行時被大朱吾皇攔下。

　　“我來吧，我和他之前還有些恩怨未曾了結。”大朱吾皇淡聲道，眼中的憤怒卻體現了他此刻的心情。

　　被神力華芒所包裹的大朱吾皇，宛如壹尊裂空而來的神祇，居高臨下的看著腳下血汙洪水。

　　泥濘血水上下波動起伏，夾雜著無數的屍塊，只看壹眼，便會讓人覺得如同置身地獄。

　　大朱吾皇凝立在空中，壹雙無喜無悲的目光俯瞰地面。

　　下壹刻，泥濘的血汙中猛地縱掠出壹道濃郁黑氣，直奔他斬來。

　　其勢萬鈞，頗有裂天之姿。

　　然而大朱吾皇仍舊站在原地，甚至連身形都未曾挪動半分。

　　神力華芒透體而出，凝結成百道匹練直接撞上了那濃郁黑氣。

　　不過是瞬間，黑氣輕易被瓦解，神力華芒去勢不減，縱掠歸壹，化作壹點寒芒涉入俄黑氣之中。

　　如同被戳破的氣泡，黑氣登時潰散，露出了壹道被泥濘血汙包裹的身影。

　　神力華芒洞穿古怪身形的心臟，將其釘死在空中，鮮血從他的每壹個竅穴中流出。

　　那種令他憎惡，甚至不惜壹切擺脫的，對死亡的恐懼重新湧上心頭。

　　被血汙沾染的眼睛中滿是驚懼，那個身著壹襲暗紫束甲的瘦削身形，似乎已經擁有了輕易擊殺他的能力。

　　可自己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才獲得的力量，在他的面前竟然如此不堪壹擊。

　　他不敢相信，也無法接受，內心中所有的驚懼，無力感，全都轉化為了怨恨。

　　看著緩緩及至身前的那道身影，他已經完全瘋狂，即便心臟已被釘死，也爆發出了全力壹擊，緊握在手中的昊神佩刀，倏忽被狠擲出去，直奔大朱吾皇。

　　輕易撕裂空間的昊神佩刀，如同鋒銳的箭矢，轉瞬便釘來。

　　“嗤……”

　　壹聲幾乎可忽略不計的聲音響起，狹長的漆黑劍刃懸停在大朱吾皇心口半指處，再難寸進半分。

　　閃耀著七彩色澤的鮮血隨著刀刃滴落，壹手握住刀尖的大朱吾皇，猛然振臂。

　　那可斬斷萬物，剛硬無匹的昊神佩刀，直接被摧斷刀尖，同時斷裂的刀體以無法探查的速度倒飛而去，沿著原路，釘進了古怪身形的心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