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壹章 盯上了

　　收起了哈曼德的遺信，林海轉開視線，李晴冬壹行正站在墓園邊緣。
　　林海移步而去，來到她面前。壹旁的馬蓋先身著不羈的黑色襯衣，開著的衣領胸口墜著壹枚蔚藍寶石項鏈。丁小布神色黯然。狄更斯拉茬著胡須。唯獨……不見本傑明。
　　李晴冬道，“本傑明的機甲當時被俘獲了，但是壹支突然插進來的力量，從那些特工手上帶走了他。”
　　林海當時在黃石公園被調查局部隊重重包圍，加納森手下的幾大太保各自領軍督戰，對他布下道道重兵，正是本傑明以壹甲，牽制了敵人合圍，給林海從黃石公園入海口突破提供了條件。
　　否則單憑林海壹臺剛鐸拉要突破重火力的海灣，要艱難許多。興許，若非本傑明的異軍殺出，林海根本不可能駕駛機甲支撐到殺到加納森所在的慶典臺。
　　剛鐸拉是帝國先進科技打造。而本傑明手上的只是十壹代軍方退役機甲。就能以壹甲牽制敵人的包圍圈，林海只是壹想，都覺得當時的本傑明強悍的味道可以透過此時的綿綿雨中殺出來。
　　“我們幾天前從調查局手上協調收回了機甲。機甲駕駛艙是被切割開來的，不過沒有血跡。但是有目擊者稱當時有壹艘飛船以極高的權限突破調查局的封鎖起飛。這道權限，來自圓桌貴族。而我們提取出來的機甲的胸口上，有壹道被激光燒灼出來的痕跡，那是壹枚狼首的標識，就像是帶走了本傑明，留下的示威。”
　　“幾天前我接到了本傑明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說要去壹個新的地方，過另外的生活，讓我們不必擔心他。”李晴冬輕輕攥了攥手，“電話是實時通訊，沒有作假，說出這番言不由衷話的本傑明定然處於壹個迫不得已的狀態，但至少可以確定的唯壹壹點，他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被激光燒灼的狼頭……”林海眼睛裏射出清冷的銳芒，“就是那個家主是背叛害死本傑明從前戰隊全部隊友的狼勃拉姆……被譽為‘國王的獵犬’，‘帝國劊子手’的雪狼家族？”
　　狄更斯神色凝重道，“自您以‘威爾’的身份擊敗統管匹斯堡賽場的暹羅，在三級方程式冒頭之時，我們就壹定被雪狼家族盯上了。我明白狼勃拉姆這個人，連我的茍延殘喘求存，都被他死死盯著，他怎麽允許原以為已經死亡的本傑明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裏，牽出他當年制造壹級方程式野球隊血案的醜聞？”
　　林海擡起頭來，“當年的野球隊，壹定是壹支很了不起的戰隊。”
　　狄更斯用力點了點頭，“我不過是其中的二線替補。當年的那支戰隊，曾是以衛冕冠軍的身份被人們期待著的啊……”
　　林海微微揚眉，“雪狼家族的狼勃拉姆在野球隊鍍金，如果這支戰隊成為當年壹級方程式冠軍，那定然會是他最傑出的履歷之壹，為什麽，他會背叛了這樣壹支戰隊，害死了妳們那麽多人？”
　　“我無數次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我曾經發狂似的要去首都星詢問狼勃拉姆……但是，看到了嗎？”狄更斯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後，挽起了袖子。
　　他裸露出來的右手上臂肌肉，顯示出壹處並不流線的節突，甚至是瘤腫，那是痊愈而留下的傷贅。
　　“這是……”李晴冬，馬蓋先，丁小布的目光，都定格在那裏，然後心底微顫。
　　“是我追問的結果……打斷了我的手，然後把我趕出了首都星。至今不準我再踏足壹步。”狄更斯淡淡訴說，像是訴說他人的故事，“所以那之後我便在三級方程式壹處小角落，過著幫人打假比賽換能在酒館醉生夢死的日子。我記得我每壹次被人毆打如土狗……但心中絕望不經此宣泄，那該如何背負重壓活著？”
　　雪狼家族。狼勃拉姆。百合花大貴族，叛徒克萊爾。
　　林海眼睛瞇了瞇，目視遠處，然後道，“我會把本傑明親自帶回來。”
　　眾人沈默了，李晴冬很清楚，本傑明那通來電目的是讓他們斷絕尋找他的念頭，那便是他很清楚，他落在雪狼家族手中，幾乎是沒有可以離開的機會了。但此時，林海說要把本傑明帶回來。
　　他很認真。
　　……
　　兩輛黑色陸航車在墓園門口停了下來，惹得墓園這頭參加殯禮的人們紛紛望來。看著陸航車裏走下的大人物。那名拄著拐棍的老人為首而來，來到墓穴這頭，對哈曼德做了吊唁，又對他的父母低聲寬慰，和伯爵林威交流了幾句。然後人們就看著這位星區新上任的議長轉過身，率他身旁的馬裏安伯爵和納斯達克爵士走到林海面前。
　　林海看著這位老侯爵。老侯爵也盯著林海。
　　加納森的倒下，星區五大侯爵集團在這壹刻展現了他們布局深遠和隱藏在海洋下的力量。壹舉通過星區臨時應急法案，推上了樓家成作為緊急代理議長。然後根據壹個月的過渡期，樓家成順利坐實了這個位置。
　　乍壹看這只是壹個平穩流暢的過程。但要是知道星區議會上面的那些明爭暗鬥，知道幾個不甘屈居於加納森之後的結黨勢力，竟然也沒有在加納森倒下這件事情上首先發難掠奪到足夠的政治果實，反而讓五大侯爵集團厚積薄發大權獨攬，就知道這個壹直以來看似低調隱於貴族界之後的老侯爵的淩厲手段。
　　經此壹役。星區議會上面，會有很多人對這個原本認為不足為慮的糟老頭感覺到可怕。同時給那些政客們上了記憶深刻的生動壹課，老兵，從來就是不好對付的存在。他們看似正在雕零腐朽，然而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就能展示出他們身經百戰的狡詐堅韌頑強。
　　所謂的老兵不死。
　　樓家成手裏有那頂黑色大圓帽，對林海笑了笑，“我謹記這個位置的高處不勝寒，盡量不犯錯……否則別有朝壹日，又被妳這個‘議長殺手’殺了。”連他旁邊的“血腥伯爵”馬裏安和“人妖”納斯達克這兩個曠浪不羈的遊俠，都在此時黑著眼側目。
　　甚至林海都楞了楞，然後擺擺手，“您老別開這種玩笑……很嚇人的……我難道是專殺議長的變態殺人狂嗎？”
　　樓家成咂了咂嘴，手指頭伸出來，像是想起了些什麽，“呵”得探手進衣兜裏，掏出壹枚十字形的金質地勛章，勛章主體是圓形，中間是壹枚皇冠，代表皇室頒發，圓形邊緣是壹環圈帶，圈帶上激光雕刻有“因英勇行為頒發。”的銘文。這個銘文其實很有講究。壹般形容詞上分為“優秀”，“英勇”，“傑出”，“卓越”四個級別。分別對應不同的勛章。
　　如果圈帶的銘文是“因卓越貢獻而頒發。”那這代表的就是帝國極為罕見的最高級別的“嘉德勛章”。如果銘文是“因傑出功績而頒發。”那這代表的就是“薊花勛章”。是目前的十三圓桌貴族，公爵貴族的標準配置。
　　而如果是“因優秀事跡而頒發”，那這就是壹枚皇家馬刺勛章。這是很多爵士貴族夢寐以求的表彰。持握在手，立即比同等貴族高半個等級。當年的河畔星林家老伯爵林雷，就握有壹枚皇家馬刺勛章。目前是家主代代相承的傳家之物。只能由受勛者佩戴。佩戴勛章的貴族進入貴族圈聚會，哪怕是爵位不高，也立即會成為聚會中的焦點，會讓貴族們趨之若鶩發自內心的結交。因為貴族爵位可能由血脈襲傳，但勛章可代表著壹個貴族做出的貢獻。如果將貴族身份比擬成壹名戰士，那麽勛章就是武器。
　　壹個有武器的戰士，自然比打赤膊的戰士更有戰鬥力。
　　樓家成私下遞給林海的勛章，有銘文的圓環向外正四面延伸的四個頁角，成三叉型散開。
　　連旁邊的伯爵馬裏安和納斯達克，看到這枚勛章，都眼露貪婪。
　　“這是巴斯勛章。只為有英勇表現的帝國軍官頒發……我當年也斬獲壹枚，那大概是八四年的時候……授勛之時的榮耀，至今還讓我記憶猶新啊，”樓家成言語難掩自豪，又有壹種忌恨道，“妳如今這麽年輕，還沒有成為軍官，竟然就有了壹枚巴斯勛章！這當真是……若不是女王指示在她離開星區後轉交給妳，我真想把它丟進粉碎機任其飛灰湮滅！”
　　林海從他手裏接過勛章，只是離手時樓家成兩根指頭拈著勛章壹角有所阻滯，林海用力才抽了過來，裝進兜裏。他不知道究竟為什麽連同樣擁有壹枚的樓家成都流露出妒忌，而馬裏安納斯達克這兩個原本矜持的遊俠級貴族此刻根本不掩飾自己的口水貪婪。
　　林海只知道，這枚勛章是金子做的。也就夠了。
　　人類雖然擴展進星際時代，但金子這種金屬，放宇宙背景裏，相比起其他元素，仍然是貴重材料。更何況人類社會人口的膨脹，人均資源占有同樣珍稀的情況下，金子，在今天仍然昂貴。
　　“不過，妳即將進入帝國皇家青年騎士團，成為軍官，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青年騎士團？”樓家成透露的林海未來去向，立即讓馬裏安和納斯達克兩人都露出壹種古怪的神情。
　　“帝國皇家青年騎士團啊……”馬裏安微微仰頭，“當年我差壹點，就能進去了啊……”
　　納斯達克反倒是白了壹眼，流露出畏難的神態，“我可是幸虧沒進去。當年家父要將我送入深造……現在證明了，我就算不進入青年騎士團裏歷練，今日混得也不差！”
　　兩個星區壹線貴族，居然對皇家青年騎士團同時流露出向往和畏難的兩種孑然相反的情緒。但即便是這名氣頗大的兩大貴族，竟然也沒有進去過。這讓林海又倍加興趣盎然……那究竟是壹個什麽地方？
　　“別看我，我也沒進去過。當年我正是打仗的時間，煉獄般的戰場可是比青年騎士團那種地方，更要磨練人的場所！所以老子不屑去那種地方！”樓家成輕蔑道，但隨即又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林海肩膀，“不過，我可以預祝妳，在那裏生存愉快。”
　　生存……
　　而不是生活。
　　林海又莫名再度瞇眼。
　　墓園，人群傳來壹陣驚嘆聲。原來是授勛令伴隨著禮官的到來壹並到了。哈曼德被追授壹枚馬刺勛章，引起了驚嘆。在眾人眼裏，這是對他而言最好的籍慰吧。
　　而同樣的，河畔星伯爵林威也被授予壹枚馬刺勛章。這讓旁人壹陣羨慕贊嘆，繼老伯爵林雷的馬刺勛章蒙塵暗淡之後，河畔星伯爵家族，再度迎來了壹枚皇家馬刺勛章。這是否意味著，這個家族將延續老伯爵開拓者的遺誌，必將朝著更高的征途開辟邁進！
　　……
　　清遠學院的那座蘭德家族的千年古堡。突然傳來壹聲女孩的尖叫。
　　“啊——！哥哥，哥哥！”
　　聲音脆冽而驚惶，只是在房間外面的保衛們聽到這樣的聲音，不約而同的朝房間門看了壹眼，又狠狠扭開頭，流露出壹種不該去管貴族家秘辛的表情。
　　房間裏，陸曼娜正交叉著白凈修長雙腿靠在沙發上，手上捧著壹本古書。乍壹看是古書，但實際上那本書的頁面，是壹種極薄而極堅韌的材料制成，是壹種極度逼真模仿了真實羊皮紙的墨水屏。封皮是壹棵伸展開枝繁葉茂的大橡樹。
　　這本古書模樣的事物。正是帝國上層中傳聞已久的聖橡樹榜。
　　陸曼娜就是捧著這本書而尖叫起來。
　　在壹旁沙發上的陸銘壹臉的黑線，壓制不住的怒意讓他冷聲道，“妳能不能小聲壹點！別人還以為我在對妳做些什麽，又怎麽了！”
　　陸曼娜交叉疊起的赤足壹晃，身體從沙發上筆直坐起，然後翻開聖橡樹榜，仿真的墨水屏上，是標準而有些飄逸的古字跡。
　　而這些古字，就展示了某種冥冥之中的規則，以及背後令帝國上層引為圭臬研究的星河風起雲湧脈絡。
　　“是我的排位出現了，還是上升了？”陸銘皺了皺眉，漫不經心道。
　　“啊……妳的排位？”陸曼娜楞了楞，隨即翻書到第壹頁，咬著食指，然後對他指了指上面的壹個位置，“吶，米蘭·蘭德。以三十萬分的分數……目前排名位列聖橡樹榜第三十位！其實堂哥妳哪裏只是排到三十位……哼哼，只是我們米蘭家族低調而已……”
　　她的美目中，泛出壹絲隱了刀鋒的光芒，冷哼道，“那些看到這個榜單的家夥們，要是天真的以為我們蘭德家族積弱，而妄圖把手伸過來……我們可是不介意，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踢著玩呢。”
　　陸銘朝她看去，然後道，“麻煩妳，不要壹直把妳十二歲那樣的年齡，就做過的事情，壹直掛在嘴邊好麽？踢人頭玩……不是個好癖好。”
　　陸曼娜立即雙手捧在胸前，兩拱傲嬌的雙峰被壓迫突出，她的表情立即楚楚起來，“堂哥……難道妳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壹直不喜歡我嗎？”她低下頭去，柔弱而難過，“妳，壹直這樣的，從心底嫌棄著我吧……”
　　看到她這副模樣，陸銘嘆了壹口氣，“那件事……是我們敵人所為，妳自保，這不怪妳……”
　　“哈哈！是吧！”陸曼娜立即從楚楚柔弱改頭換面變得壹副得意，雙手合十墊在下頜爛漫道，“我就知道！堂哥妳就是這麽善良而可愛的人呢！”
　　陸銘頓時為自己的天真懊惱起來，居然會同情她的表現……她可以以天真爛漫的外表示人，但隱藏在她心底的……可是極端危險，甚至說變態的性格……這個女孩，小魔女的稱號，只有真正了解她這副外表下深藏著灰色的人，才會不寒而栗。所以哪怕是陸銘，都天然的排斥，和她壹直保持著距離。
　　大貴族家暈染出來的女孩子，誰敢說真的就如表現出來的這麽天真？
　　陸曼娜抱著聖橡樹榜，赤裸白凈的腳拇指點地，弓著足弓，仰頭，眼睛裏閃過壹抹精亮的光芒，語氣立即變得和之前的脆冽不壹樣了。她翻著手中古書，壹直翻了數頁，然後指了指那上面的名字，道，“吶，第499位。林海。分數，壹萬壹千兩百分。”
　　“哦……不到五百位麽。”陸銘平靜道。他也說不出是什麽觀感，乍壹聽林海似乎只是第四百九十九位，比起他三十位差得實在天差地遠。而且他三十位的名次，不過是蘭德家族低調得沒有展露水下的冰山壹角。但他總有壹種，被對方在身後吊著威脅著的感覺。
　　陸曼娜的聲音再度響起，“但妳知道，他的歷史排位是多少麽？”
　　陸曼娜點了點古書上的那個名字，然後古書的水墨屏頁面，又再度變幻。顯示出那個青年的歷史排位。
　　“第壹萬兩千位。”
　　“妳說……什麽！？”
　　聽到這裏，就連陸銘，也吃了壹驚。
　　“嗯哪！”陸曼娜壹個勁的點頭，波波頭的黑發上下起伏，“雖然說，五百位不算什麽，而且聖橡樹榜幾千上萬排名躍升不難，只是大概在五百位左右，越是想要往前進位越是困難。但是，從壹萬兩千位，躥升到四百九十九位，也是非常之誇張的啊……”
　　陸曼娜玉蔥般的手指在古書上輕彈，畫面又變。
　　這壹次，是另外壹幅畫面。畫面上，那個叫“林海”的名字，卻是高居榜首。
　　“雖然他在總排名上連主頁名單都沒進，似乎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但是他在上升最快名單裏，卻是高居榜首第壹位！”陸曼娜輕輕嘆了壹口氣，擡起頭懵懂問，“皇家青年騎士團的那幫家夥們，知道他們將迎來進駐的是壹個什麽樣的人嗎？”
　　陸銘沒有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這個時候，有電話打了過來。他看了看終端機，微微揚眉，“是家族那邊的人……”
　　接起電話，果不其然，家族裏的這名地位不俗的人物，是來確認的，“聖橡樹榜上的那個名字……就是當時，和妳……那個人嗎？”
　　沈默片刻，陸銘回應，“是的。”
　　得到了答案，客套了幾句，那邊斷了電話。
　　陸銘低頭，看著陸曼娜捧著的古書上那個顯眼的名字。
　　半晌後嘴唇微揚，喃喃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禍……這個家夥，好像因為這樣的躥升速度，而被很多人盯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