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猶太人的哀思

　　斯皮爾伯格沒有讓蕭逸臣失望，兩人的第二次會面，他就給蕭逸臣帶來了壹份三十萬美元的劇本購買合約。他成功的說服了環球的高層，投入巨資拍攝這部科幻大片。這次見面，兩人進壹步交換了對於這部電影壹些細節性問題的看法，蕭逸臣提出這是壹部以商業目的為主的大制作影片，所以不用刻意的去追求太多的深度和內涵。整部影片應該圍繞驚、奇、險展開，充分滿足觀眾的獵奇心裏。最關鍵的是依靠電腦特技模擬真實的恐龍，能否營造足夠的視覺沖擊力直接關系到了整部影片的成敗。這壹點，得到了斯皮爾伯格充分的認同。兩人聊得很投機，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斯皮爾伯格甚至提出讓蕭逸臣擔任影片副導演的請求，但被蕭逸臣以學業繁重為由婉言拒絕。
　　副導演的位置雖然充滿誘惑力，但蕭逸臣對自己未來的目標和定位有壹個清晰的認識。《侏羅紀公園》的成功出手又讓他手上的資產增加了不少，算上之前對微軟的投資，蕭逸臣此時已經擁有了超過壹百萬美元的資產，本著價值投資的理念，他依舊將大部分的資金投向了微軟的股票。
　　六月過後，蕭逸臣和庫勒都變得忙碌了起來，庫勒在忙著補習功課，蕭逸臣則在為課題研究報告的事頭疼，所以兩人見面也沒有太多的話題，生活壹切照舊。
　　但是這天中午，庫勒回到公寓之後神色卻有些怪怪的，蕭逸臣甚至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壹絲凝重的表情。“怎麽了，夥計？”
　　庫勒對蕭逸臣的關心置若罔聞，這讓蕭逸臣心中的疑慮更甚，“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他小心翼翼的問。
　　庫勒回答他的依舊是沈默，“妳究竟是怎麽了？”蕭逸臣有些著急了，他從沒有見過庫勒這副模樣。
　　“我家裏很好，剛才去參加了壹個聚會，壹時有些感慨，讓妳擔心了！”庫勒終於打破沈默，“下午有空嗎？我知道有壹個展覽，我想帶妳去看看！”
　　“展覽，哪個方面的？”蕭逸臣本能的猶豫了壹下，他最近確實有些忙。
　　“關於二戰期間納粹迫害猶太人的壹些歷史證據！”庫勒深深的吸了壹口煙，“我雖然壹直以猶太人自居，但其實根本了解這個民族苦難的歷史，對於歷史，遺忘就是犯罪！”
　　“妳今早參加的聚會也與這個有關？”蕭逸臣似乎抓住了壹些頭緒。
　　“是的，我希望妳能夠考慮壹下我的建議，盡管我知道妳最近壹直很忙！”庫勒用壹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對蕭逸臣說。
　　“好吧！下午什麽時候？”蕭逸臣接受了他的請求。
　　“四點壹刻，在離我們學校不遠的諾伯裏博物館。”
　　盡管後世對納粹殘害猶太人有壹些了解，但當那壹張張圖片出現在蕭逸臣面前的時候，他還是被深深的震撼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如此殘忍的場面，也只有日本人在中國南京犯下的滔天罪孽才能夠與之相比。焚屍爐裏還沒有完全燒毀的殘肢，毒氣房裏疊加成山的屍體，都在無言的控訴著納粹曾經犯下的罪行。看著這壹幕幕有如人間地獄的畫面，蕭逸臣的心頭不由得蕩漾起壹段熟悉而又哀婉的旋律。
　　從博物館的展廳中出來，蕭逸臣深深的吸了口氣，這才將胃中翻滾嘔吐的欲望壓住，但胸中那股莫名的壓抑卻是難以舒展，由猶太人的苦難，他想到那曾經發生在自己民族身上的苦難。雖然這些苦難都已經過去，但正如庫勒所說，遺忘本身就是壹種犯罪。
　　回到公寓，兩人都沒有吃飯的心情。夜裏睡在床上，蕭逸臣壹閉上眼睛，滿腦子就都是猶太人哀傷的面孔，那首熟悉的旋律再壹次回蕩在腦海中，蕭逸臣覺得他應該做點什麽，不然他的靈魂就無法得到安寧。他打開了電腦，順便給自己泡了壹杯濃濃的咖啡。
　　第二天壹大早，庫勒沒有像往常壹樣睡懶覺，他昨晚壹夜沒有睡好，但當他走出房門的時候，卻看到了滿眼通紅的蕭逸臣，他的第壹個反應就是，這小子也壹夜沒睡？
　　看到了庫勒的黑眼圈，蕭逸臣打趣的說：“看來我們還是挺有默契的！”
　　“妳的眼睛是怎麽回事？”庫勒問。
　　蕭逸臣沒有回答，卻將壹打厚厚的打印紙遞到了庫勒面前，“這是我昨晚通宵寫的劇本，妳看看怎麽樣？”
　　庫勒滿臉狐疑的接過稿子，在他映像裏，蕭逸臣雖然不懶，但也沒有勤奮到通宵寫劇本的程度，這小子什麽時候轉性了？帶著這些疑惑，他翻開了稿件，辛德勒的名單，他首先記住了這個標題。
　　“1939年9月，德軍在兩周內攻占了波蘭，納粹下令波蘭全境的猶太人必須集中到指定的城市進行登記，每天有壹萬多名猶太人從鄉村來到克拉科夫……”庫勒默念著劇本，他的眼睛再也無法離開手中的劇本，裏面的情節已經將他深深的吸引住了。整個劇本篇幅並不算長，但庫勒卻看了整整三個小時。
　　“感覺怎麽樣？”等到庫勒的目光終於離開了稿件，蕭然這才開口問。
　　“這是妳壹晚上寫好的？”庫勒心中還是有些困惑。
　　“這是根據澳大利作家托馬斯·肯尼利的同名長篇紀實小說改編而來的，我只是將裏面的內容寫成了適合電影拍攝要求的劇本，細節上做了壹些刪改，整體框架仍沿襲原著。”蕭逸臣壹夜沒合眼，臉上難掩疲憊的神色。“如果妳想了解更詳細的內容，那本傳記就在我的床頭！”
　　“妳打算怎麽處理這個劇本？”庫勒此時儼然已經從劇本的情節走了出來，恢復了壹個經紀人應有的判斷。
　　“之前我曾答應過史蒂芬·斯皮爾伯格先生，我覺得他是壹個能夠讀懂猶太人的苦難的導演！”
　　“現在就跟他談？”
　　“暫時先緩壹緩，他現在忙著準備《侏羅紀公園》的拍攝，恐怕騰不出多余的時間。”蕭逸臣搖搖頭，否定了庫勒的提議。
　　“那妳還急著寫出來？”
　　“我原本沒有打算要寫這部劇本，但昨天的那個展覽給了我很大的觸動，寫下來只是為了求得良心的安穩，也算是對那些逝去的猶太亡靈壹點小小的哀思吧！”蕭逸臣並沒有說假話，他很早就買了托馬斯·肯尼利的那本傳記，但壹直沒有下筆，這部劇本，原本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妳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蕭逸臣創作《辛德勒的名單》，無疑給了庫勒很大的觸動。如果說《阿甘正傳》改變庫勒對人生的看法，那麽《辛德勒的名單》無疑讓他對人性有了新的思考。貫穿全劇的拯救恰恰印證了猶太法典上的那句話：“救人壹命等於救全人類！”
　　“因為中國人的先輩也經歷過同樣的痛苦，而我們很多人都已經逐漸遺忘了這些痛苦，遺忘了那些沈澱在血脈中的苦難！”蕭逸臣疲憊的神情中流露出卻是壹種坦然。
　　“Xylon，沒想到妳如此熱愛妳自己的民族！”庫勒在此刻終於認識了蕭逸臣的另壹面。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深愛著自己的民族，但人們都習慣與把這種情節埋藏於內心深處。人性之中並不缺乏感動，我們缺乏的只是能夠打開心門的那把鑰匙！”
　　庫勒握緊了手中的劇本，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想妳已經找到了這把鑰匙！”
　　“從那天起，Xylon成為了我最親密的朋友，他改變了我的壹生，準確的說，是他的作品改變我的壹生！”在庫勒晚年的回憶錄中，蕭逸臣和他的作品占據了大量的篇幅，就正如庫勒後來所說：“談論蕭逸臣，可以沒有托馬斯·庫勒；但談論托馬斯·庫勒，卻不能沒有蕭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