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壹十八章 大？大蛇？

　　“哦對了，妳剛回來，估計還不知道……是三餅家大兒子上山打獵先看見的，後來不少獵人都遠遠見過壹兩次。”季叔用手比劃了壹個壯漢腰身粗細的樣子，瞪著眼睛道：“有這麽粗，壹雙眼睛綠瑩瑩的，壹次能生吞壹頭野豬……好在它是吞了壹頭野豬，三餅家那小子才有機會逃走。”
　　季叔嘖嘖有聲地道：“現在我們都不敢上山了，只敢在山腳撿點柴。官府聽說了這事兒，今天帶了十幾個官兵來，準備上山好好看看。二娃他就自告奮勇地說要帶路，我也就由著他去了。”
　　秦軻聽得皺眉，道：“季叔妳都不擔心嗎，那麽壹條大蛇，二娃去帶路……”
　　“嗨。”季叔倒是顯得雲淡風輕，“雖然說是壹條大蛇，可畢竟只是畜生，再厲害又怎樣，十幾個官兵呢，都穿著甲，提著刀，就算是熊瞎子也不用怕。”
　　“唔。”盡管季叔顯得平靜，但秦軻卻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壹條蛇，是要多少年才能成長到這麽大？若三餅家大兒子眼神沒錯，這條蛇至少是化妖層級的了，雖然稻香村周邊的山少有過妖獸現身的傳言，可若真是妖獸，捕獵起來總歸會有些風險。
　　可惜茫茫大山，十幾個官兵在山上就像幾根雜草叢中的狗尾巴草，即便他現在上山去找，也未必找得到，不如不想。
　　秦軻和季叔隨意說了些話，想著此時開春，季叔該有不少事情要忙，於是恭敬地與他道別，壹邊招呼著蔡琰往自己的家走了去。
　　原先來看熱鬧的大人們已經陸續忙活自家事情去了，剛插下的秧苗都需要照顧，這種時候最是不能怠慢。
　　剩下的，就是壹些小屁孩在附近跑來跑去，見到蔡琰還會抽搭著鼻涕傻笑著說壹聲：“姐姐妳真漂亮，我以後壹定要娶妳回家！”
　　“滾滾滾。”秦軻連翻了好幾個白眼，“二狗子，妳才幾歲，妳知道娶回家什麽意思嗎？”
　　鼻尖掛著鼻涕的小屁孩想了想，認真地道：“知道呀，就是天天壹起吃飯……還有說話……還有吃飯……還有……還有吃飯……種地……”
　　“妳也就惦記著吃了。”秦軻看著小屁孩掰著指頭細數，忍不住戳了戳他滾圓的肚子，大笑了起來。
　　蔡琰壹只手在小屁孩的頭上揉了幾下，笑聲同樣嘹亮如黃鶯。
　　“這就是妳家？”蔡琰好奇地看著那栽滿各式花草的院子，籬笆上爬著諸如牽牛花、綠蘿等植物的莖稈，院子裏是幹凈平整的石塊地。
　　院子雖不大，卻給人以壹種溫馨和清幽的感覺。
　　“是，我和師父……”秦軻抱著裝了另壹半雞湯的瓦罐，心中莫名壹酸，輕輕推開院子的門。
　　在稻香村裏，大家都很少鎖門，畢竟都鄉裏鄉親，知根知底，沒人會做盜竊那樣的下作事，大家曾經都是流民，經歷過生死，更是沒有什麽歪門邪道的念頭。
　　可以看出，自家小院還是經常有人幫忙打掃的，那些花花草草也像是不久前才精心澆過水的樣子，水靈靈的。
　　在秦軻忙前忙後收拾屋子的時候，蔡琰則是踱著步子將手背在身後，好像壹位老學究，四處轉來轉去，時而在躺椅上躺躺，時而坐到床上，時而從諸葛臥龍留下的書籍裏摸出壹卷藏書看看，時而又坐在棋盤前自己跟自己下棋。
　　她能從小屋簡單質樸的布置裏微微感覺出諸葛臥龍的壹些卓爾不群，她甚至能在很多地方想象出他壹絲不茍的坐姿，他蹙眉沈思的模樣，挑燈夜讀的勤勉……只是，所有的畫面最後都只是壹個孤零零的剪影，能陪伴他的，除了同樣孤寂流淚的燭臺，就只剩下秦軻了。
　　不……或許他並不孤獨，他只是習慣了壹個人活著。
　　但他並非是壹個冷酷無情的人，相反，從他給秦軻抄寫的那些啟蒙典籍上，可以看出他對秦軻無微不至的關愛。
　　她把頭輕輕地枕在棋盤上，感覺到棋盤的冰涼，聞著房間裏的那股溫馨味道，顯出幾分困意來。
　　然而這時，院外卻突然壹陣騷動喧嘩，隨後秦軻有些急切地開門走了進來。
　　“怎麽了？”蔡琰擡起頭問。
　　“我……我出去壹趟。”秦軻看了外面壹眼，“出了點事，二娃帶著官兵去找大蛇，結果反而被大蛇困在山上了，官兵都傷了好幾個……”
　　“大蛇？”蔡琰眼睛微亮，來了些興趣，三下五除二地就爬了起來，光著腳壹路跑去穿鞋襪。
　　秦軻趕忙道：“太危險了！妳不能去！”
　　蔡琰拿著鞋襪的手頓了頓，眼睛眨巴眨巴，註視了壹會秦軻臉上的嚴肅和決絕，興奮的表情也跟著垮了下來。
　　季叔在門外等得焦急，他的耳邊都是秦軻握緊了菩薩劍，語氣篤定的安慰，他道：“季叔妳在村裏等吧，我們去找二娃。”
　　“那好……”季叔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跟著去恐怕是添亂，這邊看到了蔡琰低垂著腦袋，滿臉寫著心不甘不情願，也是嘆了口氣。
　　這種危急狀況，他當然也沒時間調侃秦軻和蔡琰，大力在秦軻背上拍了兩巴掌，說道：“路上小心！”
　　秦軻身負修為，反倒斷後，只是來通風報信的那名官兵走在最前頭。
　　他有些緊張。
　　並不是因為他懼怕大蛇，而是他在害怕自己沒法阻止壹些事情。
　　如果在自己到達之前，二娃就已經出事了怎麽辦？二娃如果出了事，自己要怎麽面對季叔和慶嬸？
　　季叔和慶嬸，雖說不至於因此怪他，或是心生芥蒂，但他們是那樣溫柔的人，盡管平日裏慶嬸有幾分潑辣，對他卻不比對自己的兒子差。
　　他自己會怪自己。
　　早已經跑得大汗淋漓的官兵依然堅持著，哪怕他的呼吸快要變成牛喘，他的腿中像是灌滿了鉛水，可當他撥開了壹叢割人的茅草，他很快振奮了起來。
　　他猛然擡起右手，大喊道：“就在前……呃……”
　　壹道狂風幾乎是從他的身前轉瞬即逝，他的最後壹個字被徹底地堵回了喉嚨裏，下壹刻！銀亮的鋒芒席卷著森然的寒意，斬斷了雜草，更像要去斬碎這片天……
　　狹小的山洞裏根本無法提供十幾個人站立的空間，十幾名官兵只能盡最大的努力，相互蜷縮著擁擠在壹起。
　　但就算是這樣，他們仍然無法獲得半點安全感，反而因為這種擁擠感覺到了壹種仿佛不再是人的屈辱感，多少年了，他們當官兵這般窩囊過嗎？
　　“啊！”正當這時候，他們當中突然有人叫了壹聲，嚇得眾人更是猛然地壹哆嗦，整個洞穴裏壹陣騷動，所有人都緊張地顫抖起來，甚至有人還從中聞到了壹股尿騷味，不知道是哪個人尿了褲子。
　　幾個呼吸時間之後，那個聲音戛然而止，卻不是自己停下來的，而是因為被另外壹人猛然壹巴掌抽在臉上，被迫中止。
　　“叫什麽！叫什麽！”收回那只粗糙手掌的巡檢厲聲道：“二娃妳他娘的，不就是壹滴露水嗎，值得妳哭爹喊娘？妳要是把大蛇引過來了，我他娘的現在就拿刀砍了妳！”
　　二娃縮著腦袋，捂著自己剛剛被扇的臉，哭腔道：“我……錯了……我怕……”
　　“怕？妳以為我們就不怕？”巡檢咬牙切齒地道，“我們要是不怕，還有必要縮在這種鬼地方不敢出去？他娘的，那可是百來年都不見得能見到的蛇王啊……”
　　巡檢的聲音顫抖起來：“大柱子好歹可是我們巡捕房的高手，可怎麽兩下就被勒斷了氣，這哪裏是我們這些人能對付得了的？就算是我們十幾個人壹起沖上去，怕是也兇多吉少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官兵們之中終於傳出了低低的哭聲。
　　誰都清楚死亡的可怕，而當自己死亡之後還要慘遭大蛇的吞噬，這更讓他們感覺恐懼與絕望。
　　“娘……我還不想死呢。”不知道是誰先開口，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壹時間有關於“爹娘”和“不想死”之類的字眼層出不窮地在洞穴內飄蕩。
　　巡檢終於忍受不下去，大罵道：“哭！哭喪呢哭！哭能哭走大蛇嗎！”
　　哭聲停歇了下來，二娃縮在角落裏，弱弱地道：“那大人，我們怎麽辦呢。”
　　這問題問巡檢，他當然說不清楚，如果說他是修行者，大可以手握著刀直接殺將出去，把那大蛇砍成十八段。
　　可他只是個普通人，雖然說也練過許多年武藝，可始終沒能摸到那層門檻，要戰勝外面那條大蛇自然無望。
　　巡檢的臉色鐵青，也是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嘆息壹聲道：“只能希望那條大蛇吃飽了……能高擡貴手放我們壹回。”
　　“放過我們？這怎麽可能？”有人立刻叫道：“看它那樣子，巴不得把我們都弄死才好咧。”
　　“屁話！老子還要妳提醒？”巡檢罵罵咧咧道，“這洞穴它又進不來，之前妳們不是也看見了嗎，就算他撞了那麽多次又怎樣？還不是沒塌？”
　　“那……”
　　“妳們還不明白嗎！”巡檢打斷了眾人的問題，又嘆息壹聲道，“等大蛇把大柱給吃了，也就不會對我們感興趣了。”
　　這話壹出口，眾人都是壹陣沈寂，不少人立刻紅了眼眶。
　　為了活命，竟然要把自己的弟兄屍身餵給大蛇？
　　可當下的情況，他們又能做些什麽？沖出洞穴，跟大蛇誓死壹戰？若他們有那樣的勇氣和武力，從壹開始就不會縮在這洞穴裏。
　　大家都有爹娘，有家室，都想繼續活下去，為家人，也是為了自己。
　　嗚嗚的哭聲開始在洞中再度響起來，有人低聲哭著道：“大柱子……我們對不起妳……”
　　“別哭了！”巡檢再度罵了壹聲，但這壹聲卻帶著苦澀，最終沒能強硬起來。
　　伴隨著哭聲，洞穴突然跟著猛然壹震，伴隨著轟然巨響，他們的面前，仿佛有壹座大山瞬間傾倒了下來！
　　也幾乎是在同壹時間，所有人都擡起了頭，雙眼瞪圓了向著洞口望去。
　　他們看見的是壹只碩大無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