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朗基努斯之槍

　　先前他懷疑這壹位也有可能是壹個無辜的普通人，但在見識了對方剛才的反應之後他意識到，眼前這位正是貨真價實的“李真”。
　　只不過，這家夥似乎獲得了新的能力。
　　剛才那種程度的傷害足以令任何壹個人類在這種環境中死去，但他並沒有。不過這正在預料之中，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都不該那樣脆弱。
　　“合身撲上”這個動作顯得有些笨重。於是在下壹刻，“李真”的身體已經出現在五米之外。但偷襲者顯然早有預謀，在對方利用“虛空”做了壹次瞬間移動的空擋也發動同樣的能力。
　　只不過這壹次沒有賭贏。他出現在正相反的方向。
　　瞬移對瞬移。在短短三秒鐘的時間裏，兩人的身影跳躍交錯，而半空中的混雜著鮮血的錐狀物則無聲穿行，險之又險地從兩者肢體縫隙當中穿插而過，有那麽幾次險些就擊碎李真的宇航面罩，直貫他的大腦。
　　然而偷襲得手時取得的戰果似乎足以抵消對方的能力優勢，甚至略占上風。就在第十三次瞬移跳躍之後，他終於抓到了對方。
　　三枚鋼錐深深插進他的宇航頭盔裏又迅速拔出、並且在壹瞬間跳躍至四米遠開外。
　　三條紅白相間的霧氣從孔洞裏噴發而出，又像剛才壹樣被銀色的固態金屬封堵。
　　這壹次李真站在原地沒有動。因為被對方所操縱的錐狀物眼下都懸浮在那壹位的身邊、微微顫抖，似乎隨時可以發動下壹次攻擊。
　　但李真知道那僅僅是“似乎”而已。他剛才插爆了對方的雙眼，現在他是壹個瞎子。即便自愈能力驚人，他也得在半個小時之後才能恢復過來——更何況他之前就遭受重創。
　　而他之所以沒有將對方趕盡殺絕，而是退開數米，除了忌憚對方的能力之外，還因為那個“李真”現在背靠登月艙。
　　如果是他的話，知道自己必死，那麽他會毫不猶豫地毀掉那東西。實際上對方也是這樣做的——他身邊的壹枚錐子正對著身後的返航發動機，似乎只要壹個念頭便可將其貫穿。
　　頭痛。
　　這便是信息不對稱的壞處。如果沒有那些奇怪的金屬封堵傷口，現在這位已經是壹具風幹的標本了。他大可以將其用宇航服包裹起來，安安靜靜地帶回到地球上去。
　　因而李真耐心調節通訊頻率，在五秒鐘之後切進登月飛船的通訊頻道。入耳便是驚慌的話叫聲，似乎月球軌道上的兩個人已經從“李真”那裏得知了這裏發生的壹切。
　　他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我是李真。”
　　通訊頻道立即安靜下來，而那壹位也沒有做聲。
　　然後李真說道：“兩位，現在妳們可以聯系指揮中心，確認我的身份。我是真的，和妳們同來的那壹位才是假的。”
　　無人回應。似乎這突如其來的第四人嚇到他們了。於是李真安靜等待，並且在兩分鐘之後收到答復。對方的聲音已經稍微鎮定了壹些，但仍舊掩飾不住惶恐與震驚：“李真……這裏是登月飛船。妳的身份已確認。妳……”
　　“我遇到了壹點小麻煩，但可以解決。妳們耐心等壹會兒。”李真沈聲道。
　　這時候那壹位的聲音插了進來：“妳是怎麽跟來的？”
　　李真又向後輕輕壹躍，笑了笑：“偷渡。我壹直在登月飛船的艙外。”
　　通訊頻道裏響起兩個人輕微的驚呼聲。而那壹位沈默壹會兒，說道：“好辦法，虧妳想得出來。”
　　隨後他嘆了口氣：“我還以為我們兩個之間會有壹場轟轟烈烈的大戰。”
　　李真哈了壹聲：“轟轟烈烈？妳該知道高手之間過招生死只在壹瞬間。剛才拖了那麽久，還不算轟轟烈烈？”
　　“斬草要除根，別說廢話。妳還沒有教訓？”對方冷冷說道，“妳還在等什麽？”
　　“我怕嘛。妳把發動機毀掉了，我就回不去了。”李真笑道，“更何況妳身邊還有幾根錐子。我看我們得做個交易。”
　　對方沈默了壹會兒，低聲道：“妳說。”
　　李真看著靠坐在登月艙支架旁邊的那壹位，慢慢說道：“現在妳把頭盔摘下來，然後讓自己‘死’掉。接下來我會做完妳想要做的事情，再把妳帶回地球。”
　　“李真”幾乎立即笑起來：“這就是妳的交易？我有什麽好處？”
　　李真誠懇地攤攤手——盡管對方看不見：“我是妳的話，就會接受這個提議。妳我都知道那樣壹來妳死不了，條件合適還會再復活。活著，壹切就都有可能，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如果妳不同意我們可以再打壹架，然後妳毀掉登月艙，我幹掉妳，而我就假死在這裏，等救援。”
　　“李真”沈默了壹會兒。隨後輕聲笑起來：“看來我沒得選了？”
　　李真沒說話。
　　於是對方嘆了口氣：“好吧。那麽我……”
　　“寧願去死。”
　　這句話說得很低沈。李真用了壹秒鐘來反應。
　　隨後他意識到對方打算做什麽——對方身邊的幾根錐子同時抵住返航發動機、微微壹顫，似乎下壹刻就要鉆破金屬，毀掉那東西。李真毫不遲疑瞬移過去，劈手在它們深入金屬表層之前將其統統掃開。
　　但下壹刻他發現自己似乎做了壹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那壹位的身軀忽然騰空而起，就好像壹枚炮彈壹樣直射廣袤的太空！
　　他可以這樣飛？！
　　僅僅晚了壹秒鐘的時間。“李真”便已在高速射出的同時進行六次瞬移，身體變成壹個小小的白點。通訊頻道裏傳來他斷斷續續的話語——“總有壹天妳會知道，妳選錯了。”
　　李真的拳頭緊了緊，仰頭看著那壹位的身體消失在茫茫虛空之中，又扭頭看看遠處的地球。
　　他是朝著與地球相反的方向飛出去的——因為他看不到。
　　而李真之所以沒有追上去，除了因為“不能飛”這個原因之外，還因為他覺得眼下相當疲憊。長途旅行，缺氧，剛才又連續進行了十幾次瞬移。發動能力需要代價，即便是他也不例外。他覺得自己最多還能跳上個十幾次，然後就無以為繼了。
　　對方的狀況顯然不比他樂觀。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氧氣加量了，而那壹位“李真”攜帶的氧氣或許只能供應八個小時。算上他像自己壹樣維持最低消耗，也僅僅是堅持上兩天而已……
　　在這種地方，堅持上兩天……
　　李真皺起眉頭思索了各種可能。得出的結論是，那位的確是想死了。他不可能活下來——因為他沒有登月火箭這樣的速度。而哪怕最終他失去意識，依靠慣性經歷漫長的旅程返回地球，那麽他也會在進入大氣層的時候被徹底化為灰燼。無論再強大，他的身體畢竟不是超大塊頭的隕石。
　　於是他有些疲憊且無奈地嘆口氣，在原地站了壹會兒。這結局在壹時之間讓他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實際上剛才那位有壹句話倒真的是說對了——他本以為兩者之間會有壹場轟轟烈烈的戰鬥，卻不想最後是這種結果。
　　過了半晌他才同月球軌道上登月飛船取得聯絡：“事情搞定了。”
　　然後他又加了壹句：“我去拿那東西。”
　　對方小心翼翼地進行確認，然後問：“那壹位……”
　　李真轉身沿著那壹串消失不見的、由幾十年前的宇航員留下的足跡慢慢前行，想了想，答道：“已經死了吧。”
　　他壹跳壹跳地走了大概三分鐘，最後來到那面美國國旗之前。
　　這東西還插在地上，有壹人多高。壹根細細的旗桿筆直地立著，表面看不出銹蝕的痕跡，就連灰塵都沒有。
　　李真慢慢伸出手去，略壹用力，將它拔出來了。旗桿是倒“L”形，他將上方橫梁與那面美國國旗壹同扯掉，又把它們平平整整地鋪回原處。
　　再用雙手持著旗桿退出兩三步遠，端在自己的胸口……微微壹用力。
　　那東西紋絲不動，甚至沒有扭曲——硬度驚人。
　　於是李真繼續加大力氣，直到感覺自己的手掌心已經將宇航手套積壓得咯吱作響，才放棄了努力。然後他擡頭遠眺——半個地球已經消失在地平線上了，剩余的部分發出孤寂而冷清的光。在這裏看不到地球與往日有什麽不同之處，或許那些被核彈掀起來的濃雲都已消散，或者擴散到了別的地方。他看了壹小會兒，沒有辨認出正對自己的是哪壹片大陸。但他打心眼兒裏覺得其實地球要比月亮美麗很多。
　　隨後他用兩手托著那旗桿，慢慢走向登月艙。
　　美國人對外公開的資料是，這旗桿的材質是鋁合金，有彈性。但真的拿在手裏，李真發現它相當沈重，就好像是用黃金制成的。他不用全力就可以拗彎鋼管，但是剛才已經使出了八分力氣，這東西還是直挺挺地躺在他的手心裏。
　　那麽就是說那個消息，以及自己的推斷是真實的。
　　這旗桿裏面所包裹得，就是朗基奴斯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