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報復

　　“妳還有短期內可見成效的辦法？”
　　王尚德驚訝問道。
　　要知道以趙虞的年紀，能提出‘軍市’、‘屯田’兩策，在他看來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壹件事，盡管屯田之策見效較慢，尤其對於眼下平民逃離、十室九空的宛南而言，想要吸引足夠多的人來施行屯田之策，可能花個幾年。
　　當然，這跟趙虞沒有關系，是他王尚德此前自己犯下的錯誤所導致，因此就算見效慢，王尚德還是決定按照這小子提出的建議，老老實實重新搞壹搞屯田，至少這樣數年後他麾下的軍隊不至於再為糧食而備受困擾。
　　可眼前這小子卻說，他還有短期內就可以見到現成糧食的辦法？
　　王尚德真的驚了，忍不住再次問道：“小子，什麽辦法，速速說來！”
　　只見趙虞朝著王尚德拱拱手，正色說道：“很簡單，借助軍市即可。……將軍可以告訴那些商賈，將軍市的官收折現為糧食，倘若將軍急需糧食，甚至可以采取‘讓利’的辦法誘使那些商賈多運些糧食來應急。比如說，倘若有商賈承諾可以為將軍購置十萬石糧食，將軍可以少收他壹年的市稅，雖然將軍這邊以平價購入那十萬石糧食，那些商賈並沒有利潤可言，甚至於算上人工、路途，他們還是虧的，但就長遠來看，以軍市的規模來看，少收壹年的市稅，那些商賈怎麽想都是賺的，畢竟對於軍市而言，像酒水這種根本就是供不應求，運至軍市即可售完，根本無需耽擱，他們只需源源不斷將酒水等物運至軍市即可，這節省了多少成本？節省了多少時間？再考慮到軍市的規模，那些商賈即便明知運糧食是虧的，也會心甘情願幫將軍運輸大量的糧食。……我之所以不強調此事，只是因為聽說近些年天下普遍幹旱，各地皆出現糧食不足的情況，那些商賈為了將軍的讓利，自然會想辦法從各地購置糧食販到這邊的軍市，而這必然會影響其他各地的糧價，加劇其余各地糧價上漲，因此我並不是建議，除非將軍實在缺糧，可以這招應應急，否則，我想將軍還是註重屯田之事為好，既能使軍隊增收，充盈軍隊的糧倉，還能穩定南陽郡的人心，這才是萬全之策。”
　　“……”王尚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手握十幾二十萬軍隊的他，確實常年處於軍糧窘迫的局面，他迫切想要得到更多的糧食，但就像趙虞所說的，倘若代價是影響到了其他郡縣，那確實是劃不來——宛南這邊壹團亂，朝廷目前好歹還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但倘若影響到了其他郡縣，不單單那些地方的郡守、縣令會聯名彈劾他，恐怕就連朝廷都會因此斥責他。
　　但不管這麽說，這好歹也是壹張底牌，可以讓他在緊急情況下短時間內就聚攏大量的糧食應急，至少日後他這邊不至於會出現軍糧告罄、軍隊暴動這種事。
　　『軍市……看來得想辦法先把軍市弄起來。』
　　心中暗想著，王尚德點頭說道：“小子，很好，妳很好。雖然還未見成效，但妳所說的‘軍市’、‘屯田’兩策，確實是打動了王某。王某方才所說，只要妳能解決我的困擾，我便許妳壹個獎勵，我說到做到。……妳想要什麽？”
　　聽到這話，趙虞想了想，旋即緩緩轉頭看向坐在壹旁的孔儉，臉上徐徐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
　　看著趙虞稚嫩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孔儉心中咯噔壹下。
　　果不其然，只見趙虞朝著王尚德拱拱手，微皺著眉頭說道：“王將軍，小子以為，這位孔郡守才不副實，怕是不能勝任郡守之職。”
　　『這小子……報復心也很重啊。』
　　看了壹眼趙虞，王尚德轉頭瞥了壹眼孔儉。
　　他這壹瞥，頓時令孔儉如坐針氈，他咽了咽唾沫，訕訕說道：“王將軍，是王太師派下臣來……”
　　他不提還好，壹提王太師，王尚德的面色立刻就沈了下來，冷冷說道：“孔儉，妳這話什麽意思？搬出太師來威脅我？妳以為我當真不敢免了妳的郡守之職？”
　　聽到這話，孔儉嚇地面如土色，連忙起身走到屋中央，就站在趙虞的身旁，滿頭冷汗地朝著王尚德拱手解釋：“將軍息怒，下官萬萬不敢威脅將軍……”
　　“諒妳也沒有這個膽量！”
　　王尚德冷傲地重哼壹聲，旋即漫不經心般說道：“方才的話，妳也聽到了，妳與趙鄉侯父子有怨，我本不欲幹涉，但此子確實解決了王某的困擾。王某向來言出必行，既然這小子要我免妳官職，我便如他所願……妳可有什麽怨言？”
　　孔儉哪敢對王尚德這等手握十幾二十萬軍隊的將軍有什麽怨言，聞言面如土灰。
　　要知道，在這講究誠信的年代，只要王尚德今日在趙虞面前承諾了這事，那麽這位王將軍就會履行承諾，否則日後趙虞反問壹句，王尚德自己的面子就掛不住。
　　王尚德自己的面子重要，還是他孔儉重要，想想也知道王尚德會選擇前者。
　　毫不誇張地說，王尚德這壹句話，就基本上已經斷了孔儉在南陽郡的仕途，日後只要王尚德還在南陽郡，孔儉就別想官復原職，哪怕王嬰王太師出面，也未必管用——當然了，堂堂王太師，又怎麽可能會為了孔儉這壹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就跟自己的族侄王尚德鬧得不愉快呢？
　　在孔儉萬念俱灰時，他聽到身旁的趙虞低聲說道：“我說過的，別著急，待會兒會收拾妳，孔郡守……哦，抱歉，妳已經不是郡守了。”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但其實屋內眾人基本上都能聽到，不過誰也沒有在意，無論是王尚德、彭勇，還是劉緈與魯陽鄉侯。
　　對於王尚德與彭勇來說，這不過是成王敗寇的事而已，孔儉敗給了魯陽鄉侯的兒子趙虞，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而對於劉緈與魯陽鄉侯來說，由孔儉繼續擔任南陽郡守之職，這對於他們、對於他們魯陽縣，可不是什麽好事。
　　『孔文舉啊孔文舉，這壹切都是妳咎由自取！』
　　目視著面色發白的孔儉，劉緈暗暗冷笑。
　　倘若孔儉為官清廉，那他倒是還可以出面為其求求情——當然，倘若如此，那位二公子也不會報復這孔儉——但孔儉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對魯陽鄉侯的怨恨牽連到魯陽縣，試圖搞垮魯陽縣，這對於劉緈來說，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無論是前任縣令尹頌臨行前的囑托，還是縣內無數鄉民口口聲聲喚他劉公，亦或是作為國臣的職責，劉緈都不能坐視孔儉這等敗類身居高職。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前壹刻還面如死灰的孔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後壹刻拱手對王尚德說道：“將軍，對於您的決定，孔某絕不敢有絲毫不滿，不過有件事孔某認為需提醒將軍。”
　　說著，他也不等王尚德詢問，便自顧自說道：“既然將軍只許他壹個承諾，且這小子選擇報復孔某，那麽，向魯陽縣征收二十萬錢、二十糧壹事便不能免除！……否則，將軍便是許了他兩個承諾，孔某不服！”
　　『這家夥……直到如今還不肯放過我魯陽縣？』
　　劉緈恨地咬牙切齒。
　　而此時在孔儉身旁，趙虞則有些驚訝地看了壹眼孔儉，驚訝於孔儉居然還能想出自救的辦法。
　　“唔。”
　　王尚德捋著胡須琢磨了片刻，看看趙虞又看看孔儉，旋即，他對趙虞說道：“這倒是……小子，妳怎麽說？讓壹介郡守丟官，這可不是什麽小事，縱使是王某也要承擔壹定的風險，但王某言出必行，只要妳堅持，我就照辦。不過作為風險的代價，妳魯陽縣必須借我壹部分錢糧。莫以為我袒護孔儉，畢竟他是堂堂郡守，值得這個價。……妳怎麽說？”
　　『這位王將軍，還真是挖空心思想弄錢糧啊……』
　　趙虞心中有些無語。
　　他倒是不覺得王尚德袒護孔儉，畢竟王尚德方才喝罵孔儉的過程，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只能說，這個孔儉還真有幾分才智。
　　他轉頭看了壹眼孔儉。
　　“妳可以選擇報復孔某。”註意到趙虞的目光，孔儉故作鎮定。
　　聽到這話，趙虞冷笑譏諷道：“呵，得了吧，妳以為我不敢選當妳丟官？想想也知道，妳這家夥對我父、對我魯陽恨之入骨，讓妳繼續擔任郡守，日後勢必處處針對我魯陽，與其如此，寧可付出二十萬錢糧的代價，也要免了妳的官職！……再說了，妳以為我就沒有別的辦法讓王將軍再免除那二十萬錢糧？”
　　壹聽這話，孔儉再難故作鎮靜，見趙虞向王尚德躬身施禮、似乎正準備開口，他心中壹驚，當即說道：“小子，妳教唆王將軍免去孔某官職，此乃卑鄙伎倆，算不得本事。……哼，仔細想想，當年妳父也是借力於葉縣縣令毛玨，設下詭計害我，不愧是父子，實在卑鄙！”
　　“啊？”
　　趙虞有些忍俊不禁地轉過頭來，看著孔儉譏笑道：“卑鄙？妳居然還有臉這麽說？”
　　此時，屋內眾人亦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孔儉，包括王尚德。
　　譏笑孔儉半響後，趙虞沖著孔儉點點頭，說道：“好，那就如妳所願！”
　　說著，不等孔儉反應過來，他朝著王尚德拱手說道：“王將軍，我選擇免除將軍向我魯陽征收錢糧壹事。”
　　“可以。不過……”
　　王尚德的語氣中仿佛帶著幾許遺憾：“就這樣放過妳家的仇人麽？妳方才也說了，他繼續擔任郡守，勢必會針對妳魯陽。”
　　“當然不是。”趙虞搖搖頭，正色說道：“接下來，小子會竭力勸說王將軍，說服王將軍自行免除這孔儉的郡守之職。”
　　見趙虞沒有選擇報復自己的孔儉才松壹口氣，就被趙虞這話說得再次提起了心神。
　　而此時，趙虞亦瞥了壹眼孔儉，學著他父親魯陽鄉侯平日裏的語氣，平靜說道：“好好看著，縱然是堂堂正正，我也能把妳身上的官職，擼下來！”
　　“……”
　　孔儉張了張嘴，有壹瞬間，他感覺仿佛看到了曾經年幼時的魯陽鄉侯。
　　不！
　　這小子比他老子……
　　更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