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壹章 愛情親情與友情(上)
　　這壹夜，丁鳳海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他的動作把躺在同壹張床上睡覺的丁鳳軍吵醒了，丁鳳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借著窗外透過來的月光，他看到丁鳳海氤氳在臉上的愁容。
　　”大哥，妳這是怎麽了？遇到什麽事情了嗎？“丁鳳軍問道。
　　丁鳳海搖搖頭說道：”沒有。“
　　丁鳳軍拍了拍丁鳳海的手背，說道：”大哥，妳肯定遇到什麽事了，有什麽事妳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丁鳳海壹笑，用手刮了刮丁鳳軍的鼻子說道：”能有什麽事呢，再說了，大哥遇到的事妳又怎麽可能幫的上忙呢？“
　　丁鳳軍聽了這句話很是不服氣，他雙手撐著床面慢慢坐了起來，倚靠在床頭，說道：”妳不說又怎麽能知道我幫不上忙呢。大哥，我們是兄弟，有事情的話妳壹定要講出來。我們壹起承擔，妳為這家已經犧牲了很多，我可不想看妳壹個人把事憋在心裏，萬壹妳要倒下了，我們怎麽辦？“
　　丁鳳海撲哧壹聲笑了，他也倚靠在床頭上，說道：”我可是醫生，怎麽會那麽容易倒下，妳就安心睡覺吧，我沒事的。“
　　丁鳳軍明顯不相信丁鳳海的話，他以壹種質疑的眼神看著丁鳳海，悠悠地說道：”大哥，我可是最了解妳的，壹般情況下妳睡不覺的時候，都是因為有心事，還記得上次妳沒睡好覺就是因為第二天妳要出趟遠門卻不放心我們，說吧，這次又是因為什麽？“
　　丁鳳海苦笑，他的確是有心事，他的心事還很多。當然他的心事並不是因為自己要去部隊當兵，他不怕當兵，就算當初丁世德的話有多麽危言聳聽，他也不會因為那些話而懼怕，讓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父母丁世德和王玉珍，王玉珍的身體向來不好，重活累活她都幹不了，每逢麥忙秋收時，他們家總是最後完成收獲，因為要等孩子們騰出時間之後再壹塊去地裏幹活。
　　丁世德也是每天忙裏忙外，為村裏的大大小小的事忙得嘔心瀝血，他的身子板較王玉珍要好些，但也需長期服用丁鳳海為他配的藥，還有他的弟弟妹妹們，這幾個弟弟妹妹當中又要屬丁鳳軍最讓他擔心，這孩子性格粗獷，又淘氣頑皮，三天兩的惹事生非，每次打架歸來總是傷痕累累，要不是有壹個當醫生的哥哥，這丁鳳軍恐怕早就是是面目全非了。
　　老三丁鳳河現在還在讀初中，學習並不好，但性格安穩，不像丁鳳軍這麽毛燥，他做事細膩，思考問題也算全面，至於兩個妹妹也還好，只是她們還小，很多事情都沒有經歷過，以後她們還要嫁人，丁鳳海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弟弟妹妹結婚的時候，他能不能從部隊裏回來，這壹番心事他又怎麽能告訴丁鳳軍？
　　丁鳳海嘆口氣，對著丁鳳軍扯了個謊說道：”要說心事呢，我還真有壹樁。過幾天我得出趟遠門，我怕妳會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又惹出什麽亂子。“
　　丁鳳軍呵呵壹笑，說道：”妳是怕我受傷了沒人給醫治吧。放心吧，大哥，我現在的目標只有壹個，那就是上大學，剩下這麽智囊的時間我肯定不會再做讓妳們擔心的事情。“
　　說完，丁鳳軍的眼睛骨碌壹轉，又說道：”對了，哥，妳要去哪裏啊，大概多長時間回來？“
　　丁鳳海笑笑說道：”去外地學習，畢竟咱們村現在只有我壹個醫生，我如果學藝不精的話，治不好鄉親的病，那豈不是要辜負他們對我的期望。這次出門大概得需要很長壹段時間，具體多久我也不知道，放心，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丁鳳軍嗯了壹聲，又繼續問道：”咱爹娘知道嗎？“
　　丁鳳海搖搖頭猶豫地說道：”我還沒有告訴他們，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怕他們太過於擔心我而不讓我去。“
　　丁鳳軍摟住丁鳳海的肩膀，說道：”放心吧，哥，爹娘肯定會同意的，這是好事啊，況且他們都那麽看好妳。“
　　丁鳳海點點頭，對丁鳳軍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快點睡覺吧，明天還得上課，在這個關鍵的時期妳可不能馬虎。“
　　今天的夜色很美，潔白如雪的月光照亮了這個世界，此時的人們都已經安然酣睡，但有壹個人卻獨自坐在院子裏的棗樹下無心的抽著旱煙，借著月光看這個人的背影，給人壹種年代的滄桑感。
　　佝僂的背上印下了歲月無情催殘的痕跡，深深地皺紋在他緊蹙的額頭上凝結，如同那丘壑壹般，讓人無法跨越，他就是丁世德。
　　丁世德白天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悠哉悠哉的做著自己的工作，唯有在這靜謐的夜裏他才得空思考壹下關於丁鳳軍的事情。他只恨自己沒有本事，看自己的孩子身陷水深火熱之中卻沒有辦法伸出援助之手，猛得吸上壹口旱煙，深深的吸進肺裏，在膽子中打個轉之後，又默默地被吐了出來，壹個個煙圈如同淡藍色的薄霧，遮擋住月亮的光芒。
　　”爹，妳還沒有睡覺嗎？“丁鳳海起夜走到院子裏看見丁世德，他輕輕喚了聲，丁世德慌忙拭去懸於眼瞼的淚水，輕輕點了下頭。
　　丁世德緩慢地轉下頭，說道：”妳也睡不著？“
　　丁鳳海點點頭，躇躊壹會兒說道：”爹，有些話我想跟妳聊聊。“
　　丁世德未說話，抽壹口旱煙只默默聆聽丁鳳海的訴說。
　　”爹，我要代我弟弟去當兵，妳看可以嗎？“丁鳳海試探性的說道。他看了看丁世德，丁世德略為深沈地說道：”鳳海啊，當兵可不是兒戲，怎麽能隨隨便便代替別人去當兵呢？“
　　丁鳳海反駁道：”古代不還有花木蘭代爹從軍的故事嘛，我替鳳軍去當兵又能怎樣呢！“
　　”這兩者不壹樣啊，妳可知道那周長坤是見過妳們兄弟倆的，妳代替妳弟弟他那關肯定是過不去的。另外，周長坤相中的是鳳軍又不是妳，妳還是不要想這麽多了。“丁世德嘆壹口氣，他明白丁鳳海的心思，他也知道此時的形式狀況，這壹條方法是行不通的。
　　”爹，如果我告訴妳周長坤同意這樣做，妳願意麽？“丁鳳海壹副毋庸置疑的問道。
　　丁世德壹楞，他看著丁鳳海篤定的眼神，說道：”那我也不同意，妳和鳳軍都是我的孩子，妳倆哪壹個被迫去當兵我這心裏都不好受。“
　　”爹，如果我是自願的呢？“丁鳳海窮追不舍的又補充道。
　　”傻孩子，妳何必這樣呢，就算妳要去也要光明正大的去，我不同意妳以代替妳弟弟的名義去！“丁世德說道。
　　”爹，這件事我已經考慮清楚了，妳就同意吧。我是真心喜歡當兵的，只是剛好和鳳軍的事碰到了壹塊，既然能夠圓了我的夢又幫助了鳳軍，怎麽不行呢？“丁鳳海苦苦哀求道。
　　”大海啊，妳可要考慮清楚，這可是壹輩子的事！“丁世德語重心長的說道。丁鳳海堅定的點點頭，丁世德無奈地又說道：”即是妳自己的選擇，我也就不再阻攔妳，這是爹的過錯，讓妳受委屈了。“
　　說完，丁世德的淚溢出眼眶，丁鳳海趕忙伸手為丁世德把淚水抹去，他哽咽道：”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鳳軍，等到他高考過後再說，我怕會影響他的發揮，我不想他因為這件事有心裏壓力。“
　　丁世德點點頭老淚縱橫著抽泣道：”如果他問起妳的時候怎麽辦？“
　　”妳就告訴他我去外地拜師學醫了，我就是這麽跟他說的。“
　　丁世德默許的點點頭，而後他擡起頭看向夜空，這璀璨的星空如此美麗，卻獨留這悲傷的人暗自心傷！
　　對於親情，丁鳳海看得比天還高比地還厚，他是想在自己短暫的韶華時光裏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為身邊的親人做些什麽，他不想等到壹切都結束的時候才想到跑過來安慰！
　　第二天，丁鳳海按著部隊的要求認真嚴格的做了每壹項檢查，當檢查報告拿到周長坤面前時，他有些傻眼，檢查報告上關於每壹項的檢查都顯示不合格。
　　由於丁鳳海長期在昏暗的房間裏借由微弱的燭光在為病人診治，他的眼睛已經有些深陷，視力自然衰弱，而他的身高和體重極不協調，嚴重偏瘦，這是營養不良照成的，至於他的心臟跳動頻率，血常規等壹些檢測都有不同程度的問題，這壹堆的毛病聚集在壹起成了大問題，周長坤讓王朝歌把丁鳳海找來。
　　”鳳海啊，妳的檢驗報告顯示妳並不具備壹個軍人的身體素質。“周長坤把報告交給丁鳳海，直截了當地說道。
　　周長坤說話的時候特意觀察了壹下丁鳳海的反應，丁鳳海不知因何原因臉部肌肉抽搐壹下。
　　”周營長，那我還能當兵嗎？“丁鳳海壹臉緊張的樣子說道。
　　”妳是想當還是不想當？“周長坤反問道。
　　”想！“丁鳳海不假思索的說道。
　　”鳳海，妳跟我說句實話，妳是打心底裏想當兵嗎？妳確定不是被逼迫的嗎？“周長坤沒敢點破這場他不確定是否存在的陰謀。
　　”周營長，我是真得想當兵，而且就做妳手下的兵。“丁鳳海的眼神堅定，周長坤看得出他的矢誌不渝。
　　”為什麽？告訴我壹個妳堅持要當兵的理由。“周長坤似乎還是有些不太甘心，丁鳳海壹本正經地看著周長坤壹字壹頓的說道：”喜歡是不需要理由的。“
　　喜歡是不需要理由的！
　　周長坤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丁鳳海的說法有些模棱兩可，他是真心喜歡當兵，還是因為在乎他的弟弟而”喜歡“當兵，周長坤不得而知。他特意觀察著丁鳳海的每壹個動作還有說話時的表情，從丁鳳海的舉手投足間反饋給周長坤的信息只有壹個，那就是他要去當兵！
　　”鳳海，妳跟我說句實話，葛玉青是不是找過妳，這個代弟從軍的方法是不是他給妳出的，鳳海，我希望妳實話實說。“周長坤的語氣凜冽至極，他的態度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嚴肅過。周長坤是希望丁鳳海來部隊當兵不假，但經過這幾天的事情之後，他也悟出壹個道理，想要招收到能夠腳踏實地地在部隊當兵的人，必須是真心喜歡這個職業的人，他不想任何人以任意方法把壹個不喜歡當兵的人忽悠或強迫到他的部隊上。
　　丁鳳海並未因周長坤的嚴肅而膽怯，他的眼睛與周長坤陰翳的眼睛相撞在壹起，源於丁鳳海內心的那種不服軟的精神，他的想法已經從眼神的交遞中傳送到周長坤的心裏。丁鳳海縱然不開口，周長坤也已經知道答案，但不甘心的周長坤就是想要親耳聽到丁鳳海親自說出來。
　　”如果周營長願意給我這個為國爭光的機會，我會很感激妳，如果周營長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立馬回家，當然我也不會恨妳。再見面時，妳依然是我尊敬的周營長，但是，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希望周營長把不相幹的人牽扯進來。“
　　”好吧，既然妳有這份決心，那我就收下妳了。“周長坤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是這感覺怪怪的，他也說不上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營長，可是丁鳳海的檢查結果並不符合要求，他怎能來部隊當兵？“站在壹旁的王朝歌有些擔憂的說道。
　　”妳去把丁鳳軍的檢查報告拿來，改成丁鳳海的名字，這樣不就成了。“周長坤提醒道。
　　”謝謝周營長成全，只是不知道周營長打算什麽時候回部隊？“丁鳳海詢問道。
　　”後天，妳先回家準備準備吧，明天晚上如果妳到不了部隊的話，壹定要在後天的早上過來，到時妳們這些新兵會趕早回城。“周長坤如是說道。
　　”那周營長呢，不壹塊走嗎？“
　　”哦，我比妳們稍晚些，後天上午我會與校長見個面，到時候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我就回去。“周長坤慢條斯理的說道。丁鳳海點點頭，與周長坤告別後便趕回家收拾。
　　平安鎮中學裏，班主任於晴的辦公室裏，丁鳳軍在和於晴聊著關於高考的事情。
　　陳珊的眼睛裏閃爍著不安，她本來是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丁鳳軍的，但她實在是為丁鳳軍感到惋惜，在陳珊看來，丁鳳軍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她不想丁鳳軍到最後都蒙在鼓裏。
　　”丁鳳軍，這是今年的高考名單，今天縣委的人剛下來的通知，妳看看吧。“陳珊把名單遞給丁鳳軍，丁鳳軍很是激動的接過來，迫不及待的在名單裏找尋自己的名字。
　　壹遍，兩遍，三遍……
　　時間仿佛凝固，世界都是靜止的。外面喧囂的聲音已經無法穿越心中的屏障，丁鳳軍有那麽壹瞬間都覺得這個世界變暗了。
　　他把名單放在桌子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冷冷地說道：”為什麽？“
　　陳珊的眼睛在這壹刻濕潤了，她盡可能的穩住自己的情緒，輕輕地說道：”名單是葛主任遞上去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丁鳳軍苦笑壹下，他明白了，這個葛玉青真得有這種上天入地的方法，要麽當兵要麽在家種地，葛玉青把壹句危言聳聽的話變成了現實。
　　”放心，老師會去找葛主任的，我就不相信他真能做的這麽絕！“陳珊忿忿不平的說道。
　　丁鳳軍只輕輕嘆息地搖搖頭，沒有言語，轉身離開。
　　很快，全班同學都知道了丁鳳軍不能參加高考的事情，名單壹張貼出來，這消息就像夏日裏的雨，傳到這個學校的角角落落。
　　丁鳳軍呆坐在操場的樹蔭下，他在思考，思考著自己的去路，當兵，當兵，難不成真得要去當兵嗎？丁鳳軍又是苦笑，壹直不喜歡的事情到頭來還要去做，難不成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丁鳳軍從不相信命，無論是愛情線還是事業線，哪怕是生命線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那脈絡清晰的紋路，憑什麽要由別人掌管，使使勁把手掌合上，誰能看到我的未來？
　　”二哥，妳別傷心了，於老師說了，她會再替妳想辦法的。“不知何時，馬詩語出現在丁鳳軍的面前，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丁鳳軍。
　　丁鳳軍用手背抹了抹懸在臉頰上的淚水，冷冷地說道：”無所謂，不考大學我壹樣可以活得很好。“
　　”二哥，妳不要這麽說，壹定會有辦法的，無論怎樣，我都會陪在人的身邊。“馬詩語說道。
　　丁鳳軍苦笑，冷冷的說道：”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了，這輩子註定我將成為壹個庸人，妳的未來會很好，妳要找尋自己的幸福。“
　　”不，二哥，妳就是我的幸福，這個大學我不考了，我要留下來陪妳。“馬詩語壹臉篤定的樣子說道。
　　”何必這樣，我們不可能在壹起，永遠都不會在壹起！“丁鳳軍說得很堅決。
　　”為什麽？“
　　”因為我不喜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