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9章 自作孽(上)
官仙 by 陳風笑
2022-2-19 20:39
齊先貴認為,自己有資格這麽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這規矩上也明明白白地註明是“原則上”,他認為自己就應該是那個例外。
首先,這是他的工作性質決定的,齊主任在天南省駐京辦事處幹了十來年,扶正也有五個年頭,對京城的各種門路都太熟了,換壹個人接手,真的是不如他,這會影響天南省跟中樞機構溝通的效果,耽誤了工作誰負得起這個責?
其次,他兒子的綠卡,那確實對他的工作有幫助,雖然對身在京城的部委裏的幹部來說,接觸留學這種渠道遠比地方上容易,但是天南能提供這種幫助,總比不能提供強——起碼是多出了壹個選擇不是?
再其次,那就是……他老夫少妻的狀態,也有不少人知道,他這個丈夫不但年紀大,還因為工作常年在外,偶爾被蒙蔽也情有可原吧?
而且,齊主任不怕這麽赤裸裸地說出來,涉及到官帽子了,擱給誰都要著急的,反正眼前跟他談話的,最大的也不過就是陳太忠這個正處,他當然不介意表示自己的憤怒。
最後,齊先貴有底氣這麽說,因為他很清楚,杜毅對文明辦的支持是迫不得已,並不是真心實意毫無保留,而他雖然不是杜書記的嫡系班底,但是他被扶正的時候杜毅是省長,杜省長支持他上的臺——是的,他是杜系人馬。
他這話壹說,連陳太忠都直皺眉頭,為什麽呢?這貨的理由真的有點強大。
有朋友問了,說壹個欺瞞組織的理由,都可以讓劉永華被停職,陳主任妳硬氣壹點不行嗎?先停了丫挺的職,再說其他的處理方案——妳不會真的是只敢拍蒼蠅,不敢打老虎吧?
事實上,還真不是這麽回事,齊先貴的身份和位置,固然是因素之壹,但是最關鍵的,還是他有充足的借口——兒子能支持我的工作,而妻子太年輕。
要不說,這幹部調查的過程中,那些不得已的苦衷和種種借口,說沒用就沒用,可要說有用,那還真是有用。
不過,陳太忠的目的也不僅僅是逼這家夥寫檢查或者建議暫時停職反省,有杜毅的支持,這貨停職之後還可以復職,這個力度不夠——壹定要強調,裸官就是不能做壹把手。
所以他雖然被對方頂了,卻是不肯輕易罷休,“齊主任,這個原則上,到底是什麽樣的原則,妳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如果我是妳,就先把申請停職反省報告寫了,等待組織的決定,起碼……要講個態度端正。”
滾妳媽的態度端正吧,齊先貴心裏暗自冷笑,如果我自己心裏先軟了,後面不知道有多少個人等著抽梯子呢,於是他態度強硬地表示。
“本來這件事,我有失察的責任,應該做出檢討,但是文明辦要求我辭職……那麽對不起,暫時檢討我都不會寫,我是錯了,但是我不會讓某些陰謀家,拿著我的檢討做文章。”
“聽妳這麽說,我就是那個陰謀家了?”陳太忠面沈似水地發問。
“這是妳自己這麽認為,我並沒有這麽說,”齊先貴還真的豁出去了——沒辦法,保住官位才是第壹重要的,他冷笑壹聲,“我不知道誰是陰謀家,但是我不會主動申請調離,這不是負責任的工作態度。”
“那妳先在談話記錄上簽字吧,”陳太忠自然也不會強迫他,項富強會心甘情願地離職,但不代表別人都會輕易屈服,這很正常,要是齊先貴真的那麽好對付,也用不著他出面。
事實上,齊主任都不想在這個記錄上簽字,不過沒辦法,他被文明辦打了壹個冷不防,眼下沒有更好的對策。
要論行動的隱蔽性和突然性,不客氣地說壹句,省紀檢委都趕不上文明辦,這不是吹牛,實在是紀檢委整人的能力,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所以早有了這樣那樣的消息渠道。
但是文明辦不同,崛起只在這不到壹年間,目前還在整合中,別說摻沙子了,就算埋眼線都來不及,哪怕埋了眼線,這眼線也未必能打聽到什麽事情——這就是新單位的優勢。
齊主任簽字了,但是同時,他也發動了自身的力量,於是在壹天之後,曹福泉壹個電話把秦連成叫過去,“嗯,駐京辦的齊先貴,對妳們的工作很有意見。”
“他有意見,我們也得工作,”秦主任不疼不癢地頂壹句,明擺的事情,不同的陣營和主張,說再多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確實欺瞞了組織。”
這就是有底氣和沒底氣的區別了,換個人來,也許就縮了,但是秦連成不會縮,他背後靠著的許紹輝,跟杜毅比的話,那是小了點,但是他手底下還有陳太忠不是?
尤其要緊的是,齊主任最為倚重的京城的勢力,在秦主任眼裏,真的很扯淡,妳我同為正廳,妳在首都蠅營狗茍這麽些年,建立了點勢力不假,但是老子在京城,也是有根底的!
在這種高端勢力上,秦連成都不怕齊先貴,那基本上就是克星了,他還有什麽不敢說的?
“但是,原則上不能擔任壹把手,和絕對不能擔任壹把手,那是有區別的,”曹福泉堅持自己的看法,“省委認為,特殊的情況,有必要特殊處理。”
“這個……我就不是很明白了,”秦連成表示他不支持這個說法,同時心裏暗暗地鄙夷,尼瑪妳曹福泉抓權的時候,很是正大無私,捅到妳老板的痛處,妳也知道徇私了?
“唐總理強調的‘原則上’三個字,真的是充分地考慮下面幹部執行政策時的苦衷,我真的很佩服他的遠見,”曹秘書長壹本正經地回答,他用了兩個“真的”來表示自己的態度,“有些事情不是只講原則就能妥善處理的,必須要講實際情況和具體對待。”
妳還能再無恥壹點嗎?秦連成真的是無言以對,想抓文明辦權力的是妳,現在放水的人,可也是妳,可不怕說句僭越的話,這“原則上”三個字,是妳我有資格解釋的嗎?
不過,秦主任也不是楞頭青,論起沖鋒陷陣的人馬,他手裏的牌真的不需要更好了,“秘書長妳的話我能理解,但是文明辦很多同誌嫉惡如仇……比如說陳太忠,他們的思想工作做不通,我這個班長就不好當。”
“妳讓陳太忠給我來個電話,”曹福泉表示,自己不在意某些跳梁小醜。
“妳要我給妳打電話幹毛啊,”下壹刻,跳梁小醜就將電話打了過來,這貨不止是跳梁小醜,簡直是吃了槍藥,“都說了裸官不能做壹把手,我就奇怪了,曹福泉妳這腦袋裏裝的是腦漿,還是豆漿?”
憑良心說,要是換個人,陳太忠說話還不至於這麽冒失,但是對曹二楞子,他這麽說真的沒壓力,姓曹的就是個不講理的,妳跟他講理,那真是耽誤時間。
“咦?”曹福泉還真沒想到,這貨說話能沖到這個地步,不過,關於齊先貴的問題,他是得了杜毅的授意,所以底氣也很足,“陳太忠,妳搞清楚了沒有,自己在跟誰說話?”
“我搞得清楚,但是我想問壹句,妳曹福泉何德何能,敢代表組織說話?”陳太忠的話,那是老大不客氣了,“裸官原則上不能出任壹把手,妳就有資格破壞這個原則?”
“妳怎麽就能確定,是我破壞的呢?”曹福泉不答應了,這個原則確實不是他破壞的,“妳這麽胡說八道,今天必須給我說個所以然出來,要不然妳自己小心了。”
“妳嚇死我了,我就是不小心了……妳能把我怎麽樣?”陳太忠冷哼壹聲,“齊先貴那就是裸官,必須處理的,來,妳維護他試壹試?”
說這話的時候,他真是橫下壹條心了,不過就是個省委秘書長嘛,哥們兒豁出去了,這個文明辦副主任不幹了,我也要拉妳墊背——原則上,這個原則是妳曹福泉說了算的嗎?
憑良心說,唐總理當初指示這個“原則上”的時候,確實是出於公心,裸官,不代表完全不值得信賴——雖然大部分真的是不值得信賴。
但是官員幹部在官場上的裸奔,雖然主觀因素很多,客觀因素也是確實存在的,這個事實,不能壹棒子打死,比如說——有人孩子出國留學辦個綠卡,妻子又有病,不得不去外國療養,這個可能性真的客觀存在。
而且有些特殊部門的官員,為了自己的工作,做成裸官還真的是情有可原,比如說吧,壹個統戰部部長,老婆去了澳大利亞,兒子去了加拿大——這可以說他……可能工作得太投入。
其實從齊先貴的身上就可以看出來,有些部門,確實不能在意裸官不裸官什麽的,在證明這個幹部能對組織造成危害之前,大家首先要選擇的,還是盡量信任他。
這個道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問題的本身在於——壹個區區的省委秘書長,妳有權力斷定,幹部任免原則的界限嗎?